天命、天理是儒家经典中“出场率”较高的两个词,也是最容易发生混战(程朱理学VS阳明心学,儒家VS佛&道)的词眼。其实,我们在做文化对比时必须注意,同一个字在不同的思想教派中往往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思,大家对同一个字或词的内涵都不统一,又怎么能分辨出对错呢?
比如有两个昵称为“妙音居”的作者,观众拿着不同的作者写出的文章,又怎么能分辨出所谓的真正的“妙音居”的写作风格呢?
又例如“仁”这个字,虽然字相同,但是在儒家和道家思想里面有完全不同的意思。“仁” 在儒家拥有至高无上的内涵,但是在道家只是一个平常的意思,不然《道德经》里也不会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道而有德,无德而有仁,无仁而有义,无义而有礼”等经句了。此处我以《传习录》原文为蓝本,集合各家经典予以诠释,并落地于职场应用中,权当鄙人一家之言。
一、天命
……只去修身以俟命,见得穷通夭寿有个命在,我亦不必以此动心。“事天”,虽与天为二,已自见得个天在面前。“俟命”,便是未曾见面,在此等候相似,此便是初学立心之始。……(《传习录》上卷·徐爱 录)
“俟命”中的“命”虽然也翻译成天命,但那也是不得已“强名”而已。当代人想到天命,就会往宿命论去靠。其实“天命”比较复杂,特别是对于入世的儒家而言。所以孔老夫子才会:“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之”,可能也是孔夫子无奈之举。
其实阳明先生所说的“天命”有两层意思,一是“人能掌控”的,二是“人不能掌控的”。能掌控,所以才有修身的必要。不能操控所以才“不必以此动心”。拿佛家的话说“天命”就是“业报”,是一种众生自作自受的因果。“业报”里有别业、共业之分。“别业”是各自的业报,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只能由自己掌控,通过修身“趋吉避凶”。“共业”则是大家一起造的业,个人无法改变,只能面对。
那职场里的“天命”是什么呢?职场的天命就是企业的文化、环境、现状。企业的这些客观现状既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又不是个人能够把控。很多人面对职场的时候总有“有心无力”的感叹,明明已经尽力了却不能扭转乾坤。若拿上述阳明心学和佛家业报的观点来分析就容易释然了。我们做好自己能做的(修身),坦然面对不能掌控的(不必以此动心)。
斯蒂芬·柯维在著作《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中提到一个概念:影响圈和关注圈。关注圈是我们关心、关注的内容,而影响圈是我们自己能够把控的部分。相比关注圈,柯维更希望我们能集中精力处理影响圈的事情,因为影响圈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天命”(别业),而关注圈是团队共同左右的“天命”(共业)。处理好“影响圈”,不断扩大影响圈的范围,然后坦然面对余下的“关注圈”,这也不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豁然。
二、天理
陆澄问:“主一之功,如读书则一心在读书上,接客而一心在接客上,可以为主一乎?”
先生曰:“好色则一心在好色上,好货则一心在好货上,可以为主一乎?是所谓逐物,非主一也。主一是专主一个天理。”(《传习录》上卷·陆澄 录)
“一”是阳明心学的一个核心,也是中国文化共有的核心。阳明心学的“知行合一”,道家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佛家的“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很多人把“一”理解成“一心一意”,这不能说错,只能说浅了。就像上文中王阳明回复陆澄的那样,难道好色、贪财,只要一心一意去做也是可取的吗?好色贪财当然不属于“主一”(专注),因为真正的“主一”必须是复合“天理”的前提,不合天理自然只是争名逐利而已。
何谓“天理”?如果按照阳明心学终极理解“天理即人欲”,那便如同佛家“烦恼即菩提”一般,常人是无法理解并作用于职场的。孔子面对“问仁”,有三种不同的回答,就是因材施教。在此,我们姑且将“天理”解释成容易体会的“合情合理”吧。
阳明说只有以“合情合理”(天理)为前提,才能算得上“专注”。职场中,我们有两个概念——正确地做事&做正确的事。“正确地做事”意味着正确且努力地完成既定目标,“做正确的事”则是“完成那些已被确认是正确的事务或目标”。职场中,很多时候我们很努力,效率也很高,但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因为问题不在于我们能力、效率,而在于方向。很多时候我们努力完成的事情本身却是错误的,你越努力结果就越不可逆。
有句俗话:不要只顾低头走路,还要抬头看路。所谓谋定而后动,所有努力只有建立在合情合理的目标之下才是有价值的,职场员工也只有明确自己的规划、找对自己的方向,只有想明白自己职业规划中到底要什么、成为什么,后续的一切努力才是成就,否则只是正确地完成错误的指令而已。磨刀不误砍柴工,做事之前请想清楚这件事是否合情合理(天理),然后再论一心一意(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