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门映雪
前一段日子,我报了个成人古筝学习班。每周上一次课,是由一位年轻秀雅的女老师给大家授课。
上课的时候,我在台下听着老师给我们示范时拨弄出行云流水、婉转悠扬的琴声,心内好生羡慕。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若也能弹奏得娴熟自如、清新悦耳,那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受。但又想着学乐器一般都是童子功,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怕是没有机会了。如此一想,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嗟叹。
有一次上课,老师领着一位60多岁的阿姨走进了教室。她笑着跟大家说:今天让何阿姨给大家上一节课,她可是我们这里的明星学员呢!弹得特别棒!
我看那个阿姨,气质优雅,从容淡定。中等身材,体型适中,头发微卷梳向脑后。带着一副细框眼镜,一双眼睛在镜片后发出柔和的光芒。身上穿一件长及脚踝上方的牙黄色旗袍裙,飘飘洒洒,上面绣的是并蒂荷花好几枝。
何阿姨听老师介绍完毕,微微一笑,飘然落座。她先不开口说话,而是带好指甲为我们演奏了一曲古筝经典曲目《渔舟唱晚》。她的琴声如山涧泉鸣,叮叮咚咚;又似环佩风铃,清脆悦耳。空灵之声令人回忆起那空谷的幽兰,高亢之处又如疾风扫过彩云之端。尤其是她的琴声中竟掺杂着几分岁月的沉淀和从容,这让我心生赞叹。
一曲弹罢,台下的我们都听得入了迷,半天教室内才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何阿姨起身颔首微笑表示谢意,我一脸崇拜地望着她,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下课后,我就把何阿姨作为采访对象,请她说说自己学习古筝的心路历程。
何阿姨对我说,她学习古筝已经5年多了,从她退休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把弹奏古筝作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何阿姨说她年轻的时候就酷爱音律,尤其喜欢古筝的声音。那典雅悠扬的旋律,如幽幽诉说,又像流水潺潺,让她听完久久不能平静,仿佛余音袅袅,三日盘桓耳边而不绝。但那时白天要上班,还得照顾一家老小的日常生活,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上课和练习。
到60岁的时候,何阿姨从单位退休了,孩子们也都长大能够自食其力。她欣喜地说:我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她到附近一家古筝学校去报名,负责招生的老师看到她非常惊讶地说:阿姨,你可是我们这里自办校以来年龄最大的学员!真是我们的荣幸!
何阿姨不但是年龄最大的学生,还是学习最认真的学生。她上课仔细聆听老师的讲解,课后刻苦练习,从不间断。但毕竟年龄不饶人,有时候指法和节奏往往容易忘记和弄混。年轻人一星期就能学会一首新曲子,她得需要十几天才能记熟谱子。
但何阿姨不气馁,不退缩,而是一遍遍地在琴上演奏,下课后别人都走光了,她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内练习节奏,嘴里还小声念着“DO、RE、MI、FA......”。为更好地巩固学习,她专门买了一架古筝放在家里,每天都要坚持练习3个小时,据说她家养的小狗已经被何阿姨的琴声熏陶得有几分艺术气质了。
像任何乐器一样,古筝的学习过程一样枯燥而无趣。何阿姨说,刚开始学古筝的时候,老师教的内容还比较简单,我虽然没有年轻人学得快,但练习几次也能轻松掌握,心里还有几分欣慰:原来古筝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嘛!但随着课程的深入,指法的增多,曲谱越来越长,我就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弹古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手腕要放松、放平,但我的手腕年轻时候干过重活、受过损伤,一个姿势做久了就感到又酸又沉,这让我很苦恼。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找到一个硬纸板,用软布包裹,然后缠绕在手腕上,算是起到一个支撑作用。这样弹琴的时候,手腕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但最起码不会那么疼痛了。
"而最让我感到吃力的部分还是曲谱,人上了年纪,记忆力不如从前喽!常常学会下一节,就忘了上一节,为了加强记忆,我每天都像着了魔似的,走路、吃饭、洗衣服、睡觉嘴里脑子里都想着念着谱子,孩子们都笑话我走火入魔了呢!”何阿姨笑着对我说。
“那您学习得这么辛苦,有没有想过放弃?”我问何阿姨。
“干嘛要放弃?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有时间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轻言放弃?我感到累的时候就只想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阿姨坚定地说。
如今的何阿姨弹奏水平已经过完十级,目前正在准备成人演奏级别的考试。平日里给学校代课、参加社团演出、在家自弹自唱,退休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怡然自得。
何阿姨最后感慨地对我说:当时有许多人都劝我,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学到什么?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我想说的是:只要你想做,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因为我不愿意让自己的晚年在后悔当中度过。
我顿时对这个素昧平生的阿姨充满了敬重和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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