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众口难调,决定了许多美食都只是属于一城一地一部分人的美食。那些描述美食的文字,演绎美食的镜像,大都也只能归属于局部世界,而非整体。但这并不影响阅读者追寻美食绽放的脚步,就如同吃客永远不会拒绝对美食的亲近与尝试。
在纪录片里搜寻出《悦食中国》,先看了两集,刻意与雕琢的气息浓郁,材料与观点的衔接僵硬,索性抛了人家的主题,单取了食物本身部分观看,如此这般进入一个已知未明以及本来未知的食物世界。
开篇讲了一种蟹食——秃黄油大闸蟹,引入了一个拆螃蟹的片断。八十只大闸蟹才能做出的一道菜,我以为不只表现了上流社会可能的奢侈,更表现出人类天性里的攫取贪婪。想起《舌尖》2的一些镜头,内容都记不清了,但是,密密麻麻的人都跑到水里涸泽而渔的可怖深深地印刻下来。有一种感觉,人类舌尖所到之处,万物灭绝。食到此等地步,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美食了,也超过了虐食,那是灭绝之食。倘或再以鲜奇少的态度用来欣赏并推而广之,那我们真真正正就是彻底的野蛮人了,所谓的文化、教养、品味,都是野蛮的帮凶,如同优雅地用纸巾轻拭掉唇边的一滴鲜血,高贵得让人恶心。我们支配、恣意地支配着自然,只管进入,不计其余,前面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呢?吃的目的是什么?美食的目的又是什么?美食的制作有边界么?生而为人,自然予人类享用的权利,难道也给了人类肆意践踏的权利?倘或不是,被赋予的当被夺走时,会有一声解气的“活该”吧。所以,与美食同行,是不是始终要有对欲望的节制?
这一集的第二个小故事是南京的盐水鸭。弟弟家在南京,每回探家,必带盐水鸭或者桂花鸭。我们去南京,回来时弟弟也必定给准备这两样。鸭子其实是很好吃的。只不过,我们全家吃肉都差劲。虽说吃不大动盐水鸭,但对这盐水鸭的亲近却早就形成,任何有盐水鸭的字样都能吸引关心的目光。弟弟给的鸭子里有详细的制作说明书,跟片子里的表现大致无二。制鸭师傅对老师的理解和怀念感染了我,岁月不可重来,逝去的永远逝去,甚至是唯有不断失掉,才能日渐成长,这是成长残酷的地方。然而,包藏在逝去里面的情怀,却能穿越时间,摇曳成林,这是成长温暖的所在。成长始终富有新鲜的力量,终归被代代期望。
第一集的第三个故事最是有趣。桂花糖露的身价与内涵,换一种包装就扶摇直上。是一些人太聪明?还是另一些人太愚蠢?答案一定各执一词,却不知是不是都会自以为是?
有一集讲郫县豆瓣酱。酱厂露天地里的百余排酱缸阵容严整,引人暇想。郫县豆瓣酱差不多家家都备,它的出发地原来就是这样。真是一个简单又壮气的厨房!
摄制给了大理许多镜头,大理的几样食品分了数集演示。一回讲雕梅,廉价的小零嘴,却要费那么多的时间和力气,这不是手工的荣耀,恰恰相反,是手工的无奈,是底层人民谋生的艰难。其他如成都锅盔、大理锅巴油粉,同样如此。小食一类手工的传承,远不是几个镜头甚至是一部片子就能说清的啊。锅盔与我们这里的贴炉烧饼相似,不过人家还加一道油煎的工序,不知走油之后会不会少了白面的本味呢。锅巴油粉这种小吃却是先前不知的。白煮豌豆我就很喜欢吃,清爽微甜,年年下豌豆的时候都惦记得不得了,从初季一直吃到末季,大约能吃一个月吧,似乎没有吃够的记忆。锅巴油粉以豌豆为主要食材,估计也会好吃。
还介绍了一种大理小吃叫乳扇,看制法,类似酸酪,为什么叫扇呢?片子里也没说。大概要有去大理的机缘才能弄明白吧。
慈姑这菜名听过,认识却属头回,开始拍池塘,还以为是拍茭白呢。削皮后的慈姑雪白,看家常做法如同北方人处理土豆,难道味道也如土豆?或者如同脆的芋头?南方人从泥淖里起慈姑的活计看着好象比起北方人从干土地里起土豆更辛苦。片子里叫多宝的女子最是辛苦,家里家外,处处都要靠她张罗,她男人相对比她算是享福了,虽说人家是周瑜黄盖两厢情愿,我这十万里打不着的局外人却忍不住气愤,真个是生闲气。
还有一集讲瑞安索面。这种手工面的制作从前在别的片子里也看过,大概对于面食天生就亲近,自己不大会弄,却特别喜欢看人家弄。这样一种手工面的制作不知道北方有没有,片中的那家人,制面的同时还要充当天气预报专家,着实有点折磨人。一排排的面条瀑布一般晾在风中的镜头我最喜欢。小妹有回去江西,买过当地农家的手工面,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做法,瑞安离杭州不算远,以后有机会去杭州,应当抽时间去索面制作现场看看,买些煮吃最好。
片子的主旨指向手工的美与变迁。这个构想必然包涵着美的意蕴和相当的吸引力,遗憾的是选材、手艺展示和故事叙述都没有表现好这个构想。
所有的未竟之路都有进一步前行的空间,期待这个构想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