舫舫暑假找了一份工作,快递分拣。问起他的情况,说车间嘈杂闷热,箱子笨重,拉货的那种大车自己一上午装了一车半。晚上回去红着脸躺着,感觉干活都坚持不下去。我当然深刻理解他的感受,轰鸣和燥热把我一下子拉回大一暑假在昆山的两个月。
那是我第一次出来打工,在闷热的大巴车上颠簸了一晚上,早上到昆山的时候下着小雨。一大群不认识的学生工站在大桥底下,两个粗鲁的成年男子让我们站成队伍,中介之前兑现的一切都化为泡沫,根本没有好的厂子了。“想干的留下来,不想干的滚蛋”我们一群学生在两个骂骂咧咧的男人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然后像贩卖牲口一样被一波一波带到一辆辆车上,沿着陌生的街道,和一群陌生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厂子。
之前说好是电子厂,结果是很累人的机械厂,厂里负责人还让我们握拳蹲下像菜市场挑菜一样对我们挑挑拣拣,选了几个留下。没有被挑中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听说有的回家了,有的去了上海。宿舍到厂区走路要半个小时,八个人的宿舍拥挤潮湿,南方阴雨不断,被子都是湿漉漉的,我身上起了很多湿疹。同宿舍的有两个刚高考完的学生工,剩下的都是中年妇女。
问起厂里的情况,大家都说很累,一个年级相仿的女生说夜班站的腿都肿了,坚持不下去了,干一个月就走,大婶们也说很辛苦。他们说那个年级最大的大婶分到的车间最累人了,都是男人干的活。我问那位大婶干了多久,她说四个月了。我很惊讶,我说“那么久,你不累吗?”她带着浓浓的口音笑着说:“没办法呀,孩子要钱啊。”我的鼻子一酸仿佛看到我的妈妈。后来我看到她和家人打电话听到孩子的声音笑得那么开心,她的小儿子还让她回家时给她买变形金刚。小孩子哪里知道变形金刚背后他的妈妈下班之后累得不想多走一步肿胀的腿啊~
知道这么辛苦,刚到的那一夜我感觉自己被骗了,中介说的那种舒适的环境都是屁话。我开始害怕,开始打退堂鼓。我哭着给好朋友,给爸妈打电话。爸妈说不行就回来吧,不是还没开始干活?先看看再说也行。我决定试一试。第二天到了厂里,分车间,运气很好,被分到一个不那么累的车间。上楼映入眼帘的大厂房,一个非常胖大的女人把我们分配到各个生产线,让老员工带我们。那个胖女人真的超级胖,眼神凶的吓人,声音嘶哑像狮子。骂人的时候很粗鲁,傻逼他妈的还有更加不堪入耳的字眼就当着与她同龄的甚至更大的员工骂。她是组长,大家都叫她老大,在后来的两个月里,我被老大骂过无数次,每次都骂的我眼泪打转。总之大家见了老大都躲着走。
除去暑假来的学生工,这里的员工大部分都是中年妇女,年轻的二三十,都是没有读过几年书早早步入社会打拼的,品味也是很接地气,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有的很爱打扮,化了五颜六色的妆,穿着黑丝袜套短裤,听的歌也是《没有你陪伴真的好孤单》那种类型。有的年级大一点的很朴素很朴素。有的年轻的男孩子留着有点非主流的长头发,穿着五颜六色的鞋子,牛仔裤在脚踝堆成一堆。有的男生还算正常。我们车间女的多,尤其那些早早出来混老员工,做事都特别见风使舵,有的对我们都摆着脸色,有的对我们很好。有次有个老员工做错了事,责任全往我身上推。无语!一群女人在一起干活的时候总是聊什么孩子婆婆老公怀孕之类的事情。我就在一旁静静的听,不说一句话,两个月都要闷出病来了。
不同的工作辛苦程度不同,不过一样都很无聊。我最伟大的壮举是白班转夜班的时候,连续干了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无聊辛苦的工作,轰隆隆的闷热无比的车间,让同行的男孩子干了一个月就走了。是什么让我坚持了两个月呢?我想就是最开始那个大婶的一句“没办法啊,孩子要钱啊”让我觉得父母为了我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我有什么理由叫苦说累?在这后来我又在宿舍拥挤的洗手间,看到躲着给孩子打电话强忍泪水问孩子想不想妈妈的二十多岁的女人。又一次深深触动我的心。
这期间也有甜,认识了两个很好的朋友,我们年纪相仿,一个是读幼师的学生工,家在江西大山里。听她讲她家里的故事总让我很感动,还有一个很漂亮,但是很早不读书出来打工,目前单身,但是她的朋友圈就局限在这个小小的车间,后来找了一个很丑的打工仔,真是亏了这张漂亮脸蛋。
在昆山的两个月让我学到了很多,也让我看到了社会的残酷和底层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学习知识的重要性或许就在于让我能够比他们多一项选择,生活总是逼迫出人的最大潜能,为了孩子,为了生存,每一个母亲父亲都是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