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史上第一部长篇小说,比欧洲最早的长篇小说《十日谈》早了三个世纪,书写和记录了千年之前日本平安王朝贵族的生活面貌。书中涉及面极广,包括礼仪,风俗,音乐,服装,古诗乐典籍……等等,包括从中国舶来的文化,器皿,纸笔,家具,被誉为日本的《红楼梦》。
长长三卷,最让我诧异的是千年前的贵族男女的婚姻关系、两性文化和由此产生的各种尴尬、矛盾和纠缠,男男女女思绪的反反复复极大的挑战了现代读者的同理心。
我用笔来梳理一下:
首先,贵族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这和我们传统的风俗相似,但他们严格到几乎只有亲生的父女才能面面相觑,胞姐胞弟严格的按照礼制只有在幼年才能坦诚相晤,成年后只能隔屏相谈,于是恋慕姐姐风采的弟弟在拜访姐姐时对于隔屏,会心中“怨恨”嘴上嗔道:“你怎么如此疏远我?……”云云,更不用提非同胞的兄妹姊弟关系。这和中国的习俗就大不相同,试想宝钗黛的关系,青少年那一段防范并未非常严格。
其次,小姐身居闺房内,以屏风、竹帘,木窗、隔门作为遮挡男子眼光的防线,但往往防不胜防。夏天打开的窗,卷起的竹帘,和屏风的缝隙,都是男子的偷窥时机和地点,正因为过于防范,所以更蠢蠢欲用,每逢时机必然偷窥,看到一个彩色的袖口可能就已经怦然心动,更何况时而朦胧的青丝,时而转瞬即逝的侧影,更激起适龄男子的无限好奇和欲望,他们始终蠢蠢欲动,也经常出现用唾液捻破隔门的纸,而后肆无忌惮的偷看之举……
偷窥很难,但成事反而极易。好色之徒(有权势之辈)一般以各种方法打通小姐周围的某位侍女就可以获得夜间进入小姐闺房的机会,一旦进入,基本就是在劫难逃了,在此侍女反而掌控了小姐性资源的生杀大权,让人叹为观止,小姐日后的感情关系基本建立在侍女的喜好和道德感之上,让人想想也心慌。虽说《西厢记》中的红娘也为张生和崔莺莺牵了线,但毕竟是两厢情愿,但《源氏物语》中经常是莫名其妙今晚就被人睡了,我实在为那些小姐憋屈的很……侍女倒也并非是穷人家的女孩,一般是略低等的贵族家的女儿作高等的侍女,所以这里是否有心理扭曲的原因,文中没有涉及,我也不妄自揣测,但又及,贵族或皇族男子在临幸这家小姐后一般和侍女也会有若干联系,这大概也是侍女牵线的一大原因,巩固自己的两性关系?
更奇葩的是因为半夜进入闺房,谁也看不清谁,往往出现其实我想睡A,阴差阳错睡了B,睡晚之后有时觉得也还行,开展了一段新姻缘……而有时则后悔了,天亮后发现太丑,为时已晚,我也只能呵呵了!女子更惨,一般来讲被一个男人用身体绑定姻缘后,未必有实质的名分,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可偏偏另一个男人也想上手,买通侍女就能能入,乌漆麻黑谁也不知道是谁,等进入了才发现不是原来那位,真是想守贞洁都不成,活生生的“被出轨”,有名分的已婚女子也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但都不会求救让我很诧异……事后,有些女子选择防范,再也不犯,有些是心随身动,竟然也爱上了,道德和灵魂的两难逼迫她自寻死路——当然书中鬼魂实现,该女最后被救——这是情节,而笔者只想讨论现象。
在此,男子也并非莫名其妙的随机寻找女子,一般会听说哪家的女子貌佳、有才情,或者看这一家的父兄长得好看,估计女儿或姐妹也不错,更有只因为在夹缝中看了你一眼,从此就朝思暮想,神魂颠倒,百爪挠心,不得手誓不罢休……从现在心理学来讲,谁也无法真正迷倒谁,人都是被自己心中的镜像所吸引,要么爱上我心中的你,要么爱上对方眼中的自己,书中大多是性压抑时代所激发的过度性幻想外加贵族们的无所事事和玩世不恭……
当然除了半夜进入闺房这种下三滥的非常规手段以外,也有其他手腕。寻准时机看这家的男女主人都不在,只有小姐(或年轻女主人)在家时拜访,逼着心仪的女子接待自己。女子防范心理大的就让男子坐在帘外,即屋外对谈,待遇好些的隔门,最好的是隔屏,此时男子总是怨恨对方无情,对自己如此冷淡,这娇撒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男女对谈基本都是吟诗开头,加一句人话,对诗回答,加一句人话。露水姻缘之后的通信也是诗句开始,加一句人话。男人判断女子的才情主要靠对诗,和书法的笔迹,当然没有发生姻缘之前女子的手迹是不能直接给男子的,应该由侍女抄写后传出,但总归有轻薄的侍女存在的。男人看到女子的手迹也常常心魂荡漾,试想如今的年代,到处充斥的性资源,想要动心反而是难得,动物发情相对容易。
最后,书中女子少有被男子莫名入侵感到窃喜的,但也实在没有大肆反抗之人,最极致的反抗不过是逃跑,极端的有躲在衣橱里的……最好的结果就是遇到君子今天心情好,不采取霸王硬上弓的方法,反之试想弱女子如何能够逃脱……我不懂为啥不呼救?怕打扰他人?怕丢脸?日本人的心思我才不懂!
上述的求爱方式在我看来动物性比较强,贵族甚至皇族的男子大概有天生的优越感,他们觉得女人都是半推半就的,推不过是装样子,自恃自己长得好可能还有另一种心理优势,“是我在临幸你好不好”……极端的言语类似“我是大家都允许的人,你叫也是没有用的!”……用手阖上我的下颌!
年轻的男子(仅限贵族皇族,该书也大多反映这个阶层的生活)年轻时基本过着游牧猎艳的巡居生活,入赘于有权势的大臣家非常常见,也似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入赘后无需天天与正妻同枕共眠,继续猎艳,正妻往往心有怨言,但礼教和修养又不允许其表现出愠怒,于是总是冷淡,冷淡则把男人推的更远……地位较低的女子无论是处于自愿或非自愿被身体绑定了姻缘后也就在家中等待意中人偶尔的临幸,和我们的宫廷剧相类似,也有露水姻缘只此一次再不光顾的,女主只能继续等待下一个冒进者。总体而言比较可悲,尤其是那些没落的家族,算贵族,但大势已去,父辈基本去世,只留一个孤女,没有庇护者,生死之能有天,感觉比”鸡“都不如。
男子在青壮年之后获得了较高位阶的官位后一般会把三房四妾拢在一起,分房而居,简言概之,谁家地位高住在谁家,所以公主基本独身,要么就算委屈下嫁,至于独身的公主是否保持处子之身,我深表怀疑。
最近热播的《贤者之爱》中成年女子调教年轻男子成为自己心仪的情人的出处是一本《痴人之爱》,书中是男主调教萝莉最后拜倒在自己作品的石榴裙下,其实类似的故事在《源氏物语》中已经出现。主人公源氏收养紫姬之时,女孩才八九岁,收养之时就抱着调教成恋人的愿望,而调教的方式不过是琴棋书画而而。可见在日本,调教伴侣的”洛丽塔“习俗渊源流长。
大概是因为千年的性压抑过于久远,如今”色情业强国“的形象是对当年的释放抑或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