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四岁的时候,在桐峪乡下能吃到一味美食,那就是新街口巨三元大爷打的烧饼了。那时的烧饼是五分钱一个,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回,妈妈嫌我要钱烦,就给了我一张粮票,当我的小手将粮票高高举过头顶,递给窗户里打饼的三大爷,三大爷瞧了瞧笑了:你这娃,拿粮票换饼,拿回去吧,粮票早不能用了。当我失落的转身要走,三大爷叫住我:黑蛋儿,饼不要啦?拿着这个,乘热乎,大爷送你的!哈哈!那一刻,计划经济过时的粮票完胜市场经济的五分钱。我爱吃三大爷打的烧饼,分量和味道绝对完胜武乡县的“干面饼”。
遇上村里赶会,三元儿烧饼就有了新吃法唠,把亲戚拴来的麻糖夹到烧饼里吃,这叫做“蛤蟆衔蛋”,当然,也有把油糕夹到烧饼里吃的。
三元儿烧饼给我留下人生第二次深刻味道的时候,已经是我18岁的时候了,那时勤工俭学,假期在村里卖菜,正顿吃不上饭,充饥的便是烧饼里夹个辣条。五毛钱两个饼,五毛钱一袋子辣条。吃完,咕叮咕叮灌瓢凉水,那叫一个得劲儿。
其实,桐峪街打烧饼还有“老牛换”爷爷,他是我的小学同桌魏志伟的亲爷爷,老牛换在新街的北半条街打饼,他喜欢打白糖饼和红糖饼。老牛换也是最早把饼打到左权县城里的牛人。旧武装部和旧电影院那条街上常有他的吆喝声:饼子,饼子,热饼子、甜饼子、男人吃唠白糖饼,黑夜上炕睡哩香!女人吃唠红糖饼,媳妇好看人前亮!……卖烧饼来!……几年前,回桐峪,听说老牛换爷爷病故了,终年八十四。他是个红火人,他是个乐天派!病重还拄着两根拐棍儿出来大街晒太阳。
今年夏天,我在城街晨走,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寻着味道走近一看,哎!果不其然,三元儿大爷来城里打烧饼啦!惊喜之余,我调侃说:三大爷,你来了城里,桐峪人吃甚呀!三大爷笑着:不怕小,用不唠几天,咱桐峪人也都往城搬呀,不用愁,大人小孩都能吃上!临走时,三大爷还不忘告一旁帮衬的三大娘:多给小拿一!
二十多年啦!三大爷的烧饼从五分钱一个跟着市场经济卖到了七毛钱一个,那烧饼,还是那么厚实。难怪,村里人常捣瞎:咱桐峪人就跟三元儿打哩窝烧饼一样,憨厚着哩!我买上烧饼拿回家,邻居们都说好吃:啊呀呆呀!这狗儿烧饼厚滋滋,暄腾腾哩啊呆,就是好吃!桐峪还有这大这好吃的烧饼哩!在哪卖哩呀呆?……
和面容易,打饼不难。和一辈子面,打一辈子烧饼。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