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咸鸭蛋

在我小的时候,吃咸鸭蛋是件郑重的事,煮熟的咸鸭蛋刚从锅里头拿出来,刚上桌,我们小孩子就先“占好”自己的咸鸭蛋,等叫吃饭的时候,各拿各的安然无事,要是谁不懂“规矩”是要吵架的,一般都不出错,我们会记住自个蛋上的记号,这个有裂缝那个饭粒比较多我们都清清楚楚。

为了省煤气,我妈蒸咸鸭蛋放电饭煲和米饭一块蒸,蒸出来的蛋粘满了饭粒,像个白色的小刺猬,我们吃光外边的饭粒就可以敲蛋壳了。

在那会儿,我们小孩流行这样的吃法,咸鸭蛋一头尖的地方凿一个口子,口子不大,一毛钱硬币大小,用筷子戳鸭蛋,把鸭蛋搅碎筷子扒拉出来,得小心别撑破口子,这样吃完了蛋还有个蛋壳玩。因为要护着蛋壳,搅得特别仔细特别小心,吃饭就慢了许多,我妈最烦我们吃咸鸭蛋了,拖拖拉拉才吃完。

我也操作过这种吃法,看别人做好容易,自己动手嘛,蛋的口子开大了,要不然就磕一个大裂缝到底,完了,只能剥壳吃蛋,后来我觉得剥壳吃比较好,这样能吃到完整的蛋黄。

我们家咸鸭蛋大多是菜市场买的,品质不稳定,有时候蛋白很咸蛋黄流油,有时候很淡,蛋黄就没有油水,但是蛋白好吃,嫩嫩滑滑,我不爱吃蛋白,都是胡乱配饭吃,吃到最后露出早就埋在碗底的蛋黄,像百宝箱里的明珠,油润得发光,一个蛋的所有精华都在这里头,小心翼翼挖一小块放嘴里,含着等它化开,咸蛋黄大概是我一辈子都吃不腻的食物。

我妈看我们都爱吃咸鸭蛋,后来她自己学着做,不知道是不是腌的时间不够,总是不太咸,这样蛋黄就没那么香,吃起来就像平常的蛋黄偏咸味些,但是就算这样我们还是吃了好多,也觉得味道不错。

我有时候会帮妈妈买菜,去买咸鸭蛋总是挑好久,档口老板娘都认得我了,咸鸭蛋用黄淤泥厚厚包裹着,看不出来大小,有时候挑一个看起来大的,在旁边的水桶里洗洗,竟然是小个的,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放一边,另洗一只。

还有一个集体吃蛋黄的日子,就是过中秋节,我一直以为月饼上的蛋黄不是咸鸭蛋的蛋黄,因为小很多,味道也不一样,偏硬些,我自以为是鸡蛋腌制的蛋黄。那时我家楼下就是做饼的店,小时候不懂害臊,经常跑到店门口看里边叔叔阿姨在忙什么,一群孩子在店门口堵着,赶都赶不走,那时候没有厨房重地之说,大门打开店老板和员工怎么做的饼怎么烤的饼全看得到,孩子们眼睛发亮得看着烤箱里出炉了什么东西,没得吃闻一闻味儿也满足。麦芽糖切好有细碎掉报纸上的,胆大的小孩就去捡来吃,切蛋糕边角料老板会分给小孩子吃,我有幸吃了几次,真觉得好好吃啊,老板生意一定很好!等赶到月饼季店里面通宵烤月饼,店外的垃圾篓满满都是鸡蛋壳,当时我更加坚定地认为月饼的蛋黄是鸡蛋做的。后来饼店搬走了,我们没有了这项观摩的乐趣。

咸鸭蛋黄单独吃香,和别的菜搭配也香,特别是和嫩豆腐一块儿烩有蟹黄的味道。我想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吃咸蛋黄吧?有听说过不吃芹菜、香菜、韭菜、大白菜、牛肉、羊肉、鱼肉、回锅肉,就是没有听说过不吃咸鸭蛋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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