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什么?是时光机。
陈竟在梦里,跟着爸爸,走在老街区,爸爸的个子很高,牵着她,缓步走在不宽的街道上,四周安静,陈竟意识到这是小时候曾经和爸爸妈妈居住过的老房子,蛇形半宽的巷子串联起来大大小小的院子,前后院的老邻居都已经搬走,四处荒废,还有生活遗留下的痕迹的,像是很匆忙的搬家,很多生活用具并没有带走,散落在地上。
阳光照射在暗的房间内,有潮湿的气味浮在半空,深吸一口气,那真实的触感让陈竟感动,想哭。聪明的人,注意细节,而细节观察仔细的人会丧失掉很多自我哄骗的乐趣。很快,陈竟意识自己在做梦,她稍稍有意识地在控制自己的梦境,哪怕看到的是爸爸的背景,她都像,再仔细看看。
爸爸和她没有对话,只是手紧紧地牵着,陈竟想起,小时候,她已经感觉到爸爸妈妈的感情出了问题,可是他们还在极力地掩饰,为了让陈竟觉得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家,而陈竟也要反过来假装自己不知道自己知道,假装沉浸在家庭的欢乐之中,当她发现爸爸妈妈走路的距离越来越远,两个人的对话越来越少,她知道,这个家庭真实的破裂,已经让两个大人无力再去修复和掩饰。
她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盖着被子,她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寒冷沁入骨髓之中。她拨了妈妈单位的电话,没人接。她打了爸爸的寻呼机,留言说发烧了,快点回来吧…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黑,她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几觉,模糊听见开门开灯的声音,爸爸魁梧的身影像大山一样矗立在自己的眼前,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触碰着她的额头,高温让这个男人惊讶地自言自语起来,接着好像是妈妈回来了,爸爸抱着自己和妈妈在门口对峙起来,争吵了什么,陈竟已经记不得了。
在医院里,爸爸陪她输了一宿的液体,天蒙蒙亮,陈竟醒来,到爸爸靠着椅子睡着了,因忙碌而无暇修整的头发变得很长,遮住了半张脸,鼾声响起,低沉真切。当她小心翼翼下床想去看清楚爸爸的模样时,撩起的面孔变成了白色的骷髅头,她尖叫想让自己醒来,她告诉自己这是梦,是噩梦。
快醒了。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真的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坐在椅子上看护他的是小崔。听觉灵敏的小崔听到声音,本能地怔了一下,醒来。对陈竟说,你可吓死我了,敲了半个小时的门都没开,叫了警察才把门打开,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陈竟说,呃,可能是记性不好,安眠药多吃了一次,最近睡眠太差了,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小崔说,嗯,你一直在喊爸爸,声音恐惧地像个小孩儿。我太草率了,不该在电话里给你说,没有让你有一点心理准备。也不该把自己的猜想不负责任地告诉你。对不起,我欠考虑了。
陈竟说,和这个没关系,你告诉了我,反而那块石头落了地。总比这将近20年来,毫无音讯地要好。我以为他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自己的生活,忘掉了我,我甚至恨了他这么多年,在我的世界里,始终认定是他抛弃了我。我把关于他的记忆像封印般埋藏起来,以至于我好像欺骗自己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没想到,再找到他,居然会是这个结果。
如果他是被谋杀的,那么死之前他在想什么呢?
凶手我是一定要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