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蒹葭
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2018/2/13 星期二 长安阴
依稀记得，人生第一次读《红楼梦》是在初一。地摊上淘来的盗版，很多的错别字。
为了避免爸爸发现，我将这本书埋进书包最底下。因为他常说：“一群女人哭哭啼啼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好。”
我心里为《红楼梦》抱不平，就算在他心里排不到首位，那也是四大名著其一啊。
晚上做完作业十一二点了，我掀起窗帘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爸爸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我瞧了瞧院子里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葡萄架和药槐树，又望一望黑夜里亮油油的芍药和一大簇竹子。听着堂屋隐隐约约传来爸爸的鼾声，心里一乐，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竟然也忘记了一天到晚，做作业学习的烦恼。
掏出那本书来，在橘黄色的台灯下一页页阅读着。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屋外的月光，也忘记了第二日为了早起上学而定好的闹钟。
我的心随着故事的发展起起伏伏。我爱上了桀骜不驯的黛玉；爱上了聪慧大气的宝钗；爱上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晴雯……
当然，我也恨极了处处留情的宝玉。
那是我第一次读《红楼梦》。我在夜里和爸爸打游击战，藏在数学课本后面看、躲在厕所看、猫在被窝里举着手电筒看……
我多么心疼故事里的人儿呀！可惜才看了前二十回便到了期中考试。我不是神童，因为大把的时光拿来追《红楼梦》，我的成绩果然一落千丈。
回家的路上，那张成绩单压得我踹不过气来。我在心里盘算着措辞，是对爸爸说自己考试时候身体不适？还是说题目超纲我不会做？
我一路都在恨该死的《红楼梦》太动人，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有更多精力，能够一边读小说，一边搞好成绩。我那双沉重的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在屋外徘徊，不敢进入回家的门。一想到爸爸严肃的面孔我便头皮发麻。
徘徊了一阵子，心一横想着索性就这样吧，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进门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低着头猫进了院子，堂屋静悄悄。我在心里偷乐：“爸爸不在家，终于逃过一劫！”
路过厨房厨房静悄悄，我在心里偷乐：“妈妈也不在家，今天异常顺利？”
我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一丢丢，便要回到了自己房间。推开门我却吓了一跳，爸爸妈妈一起坐在我的房间里等我，爸爸手中正攥着那本《红楼梦》。
我的脸如同天边的云彩，突然之间一片绯红。爸爸举着书问我：“那里来的？”
“零花钱……攒着……书摊淘来的……”我支支吾吾回答，脑袋耷拉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早上去上学，我来你房间拿东西。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很好，被角里手电筒却还亮着。我去关掉手电筒一翻被子就看到了《红楼梦》。”妈妈三言两语解释一番，我才想起来自己大意了。
真是百密一疏啊，倒霉了！
“成绩单呢？”爸爸依然脸色很差，我不敢抬头看他又一时找不到借口，只好将书包里的成绩单拿给他。
他看了一眼说：“还算诚实。”然后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妈妈看着我说：“你呀……多亏你没骗他，成绩单一早就发到他手机上了……”说完也起身离开了。
我愣愣地回想刚刚的一切，感叹自己“福大命大！”接着又捧起那本没有被没收的《红楼梦》反思自己的成绩。
书里掉出来一张卡片和几十块零钱，一行刚劲有力的字映入眼帘：“自当勉励，学会学习！”
原来，这是留给我买正版书的钱啊！我因自己看小说成绩下跌而羞愧难当，也因爸爸的开明和原谅反省自己。那本《红楼梦》便在我读完前二十回后被束之高阁。
再读《红楼梦》已到了大学，电子书加上87版连续剧。我又追了很久，每个人的故事依然荡气回肠。我也为书中人哭过几回。
这一回看完了整本书，追完了整部剧。时隔多年，我又想起那本束之高阁的盗版书。人生啊，总要这样来来回回好几遭。
因为读《红楼梦》太投入，黛玉葬花焚稿时我哭；晴雯病逝时我哭；王熙凤去世时我又觉得太惨；连电视剧最后宝玉离开的背影都让我流泪……
这一回读《红楼梦》爸爸并没有拦我，反倒是枯笔先生，看着我的样子说了好几次：“《红楼梦》你怕是别看了，本就身体不好，你倒成了书中人走不出来！”
我那里肯放下，熬了那么久还是读完了。那荡气回肠的爱情、四大家族的兴衰、每个人的命运，都让我魂牵梦绕啊！
一本书分两次读。时隔十年果然不同。
叹息！叹惋！好一个红楼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