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世间,什么都善变,变来变去也就不是最初的模样。只有记忆,它像封印一样在你的脑海里,那些值得的事便永不消失,永不褪色。当多年以后在交谈时,我们也会不约而同的说:“诶,我记得……”
留在我记忆里最深处的那个地方,温暖,明亮,屋子里飘满香气,拖鞋一直放在进门口右侧,茶几上一直放一杯用铁茶缸盛着的温开水,长久不变。那虽不是我一生的归宿,但却是我最不能割舍的地方——姥姥家。
我从出生便一直在姥姥家,我出生时姥姥一家已经从平方搬到了楼房,我也就一直生活在那里。这样一待就是六年。六岁上一年级,我才从姥姥家搬回所谓的“我的家中”。记得当时哭了好几天,硬是要找姥姥,后来才慢慢明白,现在居住的才是我的家,小时候住的是姥姥家,家里还有姥爷和舅舅舅妈。
不过这并没有阻碍我见到姥姥,由于妈妈工作忙,上小学时,姥姥便每天骑自行车从北环到南环,从老城到新城到我家给我做饭。初中舅妈我俩在同一所学校,她便每天中午开车带着我去姥姥家吃饭,高中,中午每天放学,我也会骑电瓶车去姥姥家。在我心里,那条通往姥姥家的路便是个去往家的路,姥姥和我打趣说:“你呀,就是上辈子我的债,这辈子是摆脱不了你喽!”
可能是对姥姥的感情太深了,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说姥姥的不好,即使我知道有时候也是我做的不对。曾经有过一回,妈妈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和姥姥说话的语气不好,我很生气地去问妈妈:“姥姥是你的长辈,是你的母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和姥姥说话?”妈妈皱了皱眉头,嫌我烦,我于是便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好几个周没有和她好好说话。
我最喜欢吃的菜是西红柿炒鸡蛋,但前提必须是姥姥做的。这道菜的工序很简单,但是又很难做,简单在于大多数人都会做它,难就在于没人能做出姥姥的味道。人老了,记忆力下降,姥姥在做这道菜的时候总是忘记自己放没放盐,所以有时候是淡的无味,有时候便是咸的出奇,不过我照样爱吃,依旧是一碗米饭,一碗姥姥腌的咸菜,就那样吃的好香,好香。
再来说说姥爷吧,姥爷是个固执的老头,但我依旧喜欢他。小时候上幼儿园,姥爷会骑着他的大梁杆自行车(老式自行车,洋车子)把我架在前面的杆儿上,就那样慢悠悠的踏上了上学的路。手里拿着一袋蛋黄派,异常满足。小时候我肠胃不好,总是会在吃饭的时候胃疼,只要我一胃疼,姥爷就会把小只的我从椅子上拎起来放在床上,让我躺在枕头上,用他的大手给我揉肚子,揉胃。姥爷退休前是下井工人,手掌宽厚有力,黝黑的手掌上在指缝里会有几个特别硬的老茧,那都是当时干活留下的。他边给我揉肚子,边自言自语说:“左100下,右100下,揉揉就好了。”我就在这低声呢喃和宽厚的手掌中睡着了,醒了便不再疼了。就是现在我肚子疼胃疼,姥爷照样会给我揉。
这个老头也懂浪漫,记得有一次我和姥姥姥爷去爬北山,姥姥腿上有骨刺,长时间走路会痛,姥爷便轻轻挽起姥姥的手,俩人一起走,没有交谈也无需交谈,我想是因为两个人生活了一辈子,彼此间的爱也早已不需言语了。
姥姥家住在一个老小区,在姥姥家楼下有一棵柳树,一棵桃树,桃树每年都花开花落,柳树也每年都抽枝生芽,而我也在这轮回中一点点长大。桃树每年开的花都会增加一朵,柳树的年轮也会一圈圈扩大,我对这个地方的记忆也就越来越深刻。去往姥姥家的六号楼一单元六楼的路已成为心上的烙印,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希望再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到尽头。回首记忆中的那抹甜,甜度,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