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处在丘陵地区,有平原有山地,平原的尽头就是山地。
在过去生产队属下的范围里,有座山叫大岭,正面山下是一片田垌,名曰大岭垌,那是村民赖以生存的田垌之一。
那里种上稻谷,与别的田垌一样,一年两熟,分别为夏收和秋收。
秋收过后,为确保下一年稻田有充分的养料,村民在所有的田里撒满绿肥草籽。
绿肥草有两种,苕子和红花草。
来年春天,绿肥草生长茂盛,苕子叶细长,根藤簇生,柔软而浓密;红花草也是簇生,根部呈干形,小而低矮,叶圆形,开出红色的花朵。
它俩的嫩叶皆可以作青菜吃,别有一番风味。
春耕时节,田野里一片新绿,喜欢吃两种绿肥草的家人摘了一些嫩叶后,伴随着周边一片蛙鸣虫唧声,耕田犁地开始,绿肥草把身体化作泥土,无私地奉献自己的青春。
四月,天气暖和,凉风习习,稻田里的禾苗慢慢地生长起来。
田里有些伙伴围绕在禾苗身边,如黄鳝、泥鳅、塘角鱼、走水鱼等。
人们爱吃鱼,鱼类以熟悉的身影刻印在人们的脑海中。
说起黄鳝鱼,这鱼呈黄色,无鳞光滑,身子长长的,以洞穴为居所。
五月,禾苗长势旺盛,田垌一片绿油油。
在田边缘的水下,晚上,黄鳝在自己的洞穴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他们很胆小,害怕蛇天敌,一开始把头伸到平洞穴口,等待过往的猎物,如小鱼小虫子,一旦有猎物经过洞口,就张开大嘴把它吞掉。
到了凌晨两点时,不管吃得饱不饱,皆缩头回到洞的深处,岿然不动,慢慢地做梦而去。
半个月后的晚上,它们大胆一点,纷纷把头伸出洞外一寸多高,活动范围扩大一点,发现猎物频率就多些。
六月的晚上,黄鳝纷纷把身子伸出洞穴一半,遇上大雨时,田水浑浊了,它们敢于爬出洞穴,在离洞穴周围一米处觅食,一旦遇到天敌,就立刻溜之大吉,回到洞穴里。
七月的晚上,它们爬出洞穴,在三米左右的周边觅食,如果不幸遇上捕鱼人,被人用鱼钳把它钳住,放进提桶里,捕鱼人一个晚上,也就是从晚上八点多到凌晨两点时,往往可以捕到半提桶的黄鳝。
鳝有旺血气,开胃健食,补身子的作用。
家乡人吃黄鳝最常见的是煲黄鳝粥,具体做法是,一筒米半斤上下,配一斤黄鳝,当然,多一点黄鳝更好,把鱼洗干净后,分别把它们按在砧板上,用菜刀把尾巴砍个半断,血流出来时,就把鱼放进洗好米的锅里,鱼血染红了锅里的水,再把锅盖盖上,烧火煮粥。
粥煮开后黄鳝也熟裂开了,给锅停火,把黄鳝取出放在汤盘里,然后用手把肉和骨刺分开,取肉适当调上油盐姜丝酱油,再把肉倒进锅里,搅匀烧火煮开,熄火,黄鳝粥就可以上餐桌,香喷喷的,令人食欲大开,吃起一碗味美爽口,还需第二碗。
早造水稻收割后,那时正是七月,烈日当空,上流水库大坝停水,大岭垌沟水断流,村民牵牛背犁前来把整个田垌翻犁一遍,让割剩下的禾茬子掩埋在烂泥下作晚造水稻的养料,人们把这个过程叫作‘晒田’。
田里没有活水进去,只是一田死水,在太阳的烤晒下,水温高达四十多度,田边的水较深,小动物纷纷走到那儿或窟窿里或遮挡物下躲藏起来:黄鳝窝在巢穴深处,泥鳅躲进田边的烂泥中,塘角鱼藏在活的或腐烂的草团下,蛇儿钻进窟窿里。
在晒田期间,即使没人光顾,它们的日子也会很难熬呀。
夏种过后,天气渐凉,在微风的吹拂下,禾苗茁壮成长,田垌又呈现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清晨,在纵横交错的阡陌中,牧童牵着牛儿在吃草;社员们头戴笠帽,挑着农家肥前来给水稻施肥,他们把盛着肥料的粪箕捧在腰胁间,手抓肥料一把一把地撒进稻田里,没有人说半个脏字,而是脸带笑容,乐在其中。
在田垌里,有个田埂管理员,肩扛着一把铁锹,给田埂掺水或损坏进行填泥修补,在禾稻需要补水时把田埂水口挑开,让外水流入田里;在禾稻不再需要水时又把田埂水口挑开,让水流出田外,这样细心护理禾稻,每天在几个田垌里兜转。
九月禾稻长大结孢时,稻田断水,十月禾稻成熟,稻田已无水,呈现一派金黄的景色,四处飘谷香。
稻谷收割后,大岭垌已干涸,然而,垌里的鱼儿呢,没有水它们能活下去吗?回答是‘能’。
鱼儿早已找好各自生存位置:黄鳝躲在自己的巢穴深处;泥鳅藏在自己的窟窿里;塘角鱼栖身在脚印下柔软的烂泥里或草皮泥中,青蛙有的在田中用身子打了个洞,再用薄薄的软泥把洞口封盖起来;有的则在田埂下爬进小螃蟹的洞穴里,把小螃蟹吃掉,然后把洞穴占为己有,用软泥把洞口封盖,留在洞穴里。
这些靠水而居的小动物,为了保存自身的水份与能量,一动不动,整个冬天进入冬眠状态。
来年春天,万物复苏,田里的动物们在水中苏醒,又活跃起来。
田垌里有条大水沟,是田垌灌溉的中心沟渠,断流时上段的水流光,水沟里淤泥处处,用手一挖,不是泥鳅活碰乱跳,就是黄鳝露出身子,让人心情激动不已。
顺着沟流而下,中间一段沟塍呈一边高一边低,沿着高的这边走,会看尽田垌风光,反之,走在低的一边,视野狭窄,只能看到低矮一面的景色。
水沟一直而下,到达一条村子的边缘,那里有一个大水窩,水流出大水窩就是下游,那里水沟弯弯曲曲,经过无数的稻田,进入坝子河,流出鸣珂江。
多少年来,大岭垌百姓祖祖辈辈耕作着这片土地,春夏秋冬,无论寒风刺骨,风吹雨打,还是烈日暴晒,他们年复一年,不断耕作生息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