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刘老汉起身女儿已经跑了出去，等刘老汉走出去他就不记得发生什么了，等醒来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有俩儿子和一个女儿，生活美满，可是有一天他忽然找不到儿子了，他以为是孩子走丢了就一直找，走了很多地方，鞋子破了，脚也磨出了血，尽管饥肠辘辘仍旧不断地寻找。

忽然他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一下子掉了下去，越坠越快也越来越黑……刘婆婆看着醒来的老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站在一旁的女儿也赶紧走了过来。

刘老汉看着身边的亲人又望了望周围，暂时退却的痛苦一下子迎面袭来，喊了声“”孩儿”又晕了过去。

病房里立马慌乱起来，许多人跑进跑出，不一会儿一大群的医生就将病床围得水泄不通。

阳光打在大地上，一切处在朦胧之中，他看到了一片麦地，地里庄稼颗颗饱满，站在地中间的他，忽然一声声的“爸爸”从周围传来，他看到了他的孩子们正在田地间打闹嬉戏，一边忙着干活一边让孩子们注意安全，老伴听到后又开始唠叨起来。孩子们在闹着，他在忙自己的事，忽然间孩子们都长大了，然后都走远了，只剩下他站在一片萧瑟的土地上不知所措，秋风夹杂着落叶不断地在周围踱步。

清冷的月色透过窗照在刘老汉的脸上，他慢慢睁开了眼，看着散落的月光他朝窗外望去。那年他还很年轻，在两个儿子接连降生之后他终于迎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小女儿，看着这个娇小的孩子在他的怀里含着自己的小手指眯着眼睡觉时，他感到一种别样的惊喜涌上心头，虽然已有两个儿子，但在此时还是难掩激动与高兴。

看着粉嫩嫩的婴儿他叫出早已起好的名字“娇娇”。

虽然他不识字但还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想，找人打听了不久终于得到了这个名字，满怀期待地将这个名字赋予女儿。他的女儿虽小，但在那时就表现出了与寻常孩子的不一样，比同龄的孩子更机灵，似乎能看透大人的心思一样，这更让他满意了。

他记得女儿第一次走路和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俩儿子呢？

他记不大清，只记得在这个女儿出生之后，自己就将全部的爱与关注放在了女儿身上，关于儿子的记忆少之又少，直到有一年的中秋节所有人都在，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准备过节，大儿子忽然出去了，说有急事就着急忙慌的出去了，等傍晚的时候才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他也没多问转身回屋去了。

可是等他出来看到的却是儿子忽然倒地的场景，他似箭般飞了出去还是没能接住儿子。

那夜的月依旧清清凉凉，带着寒意让他感觉凉透心骨。

双鬓间花白的头发一夜间全部变成了白色，之后的日子他只要一想起来大儿子就满是愧疚。

记得女儿出生没多久就生了长大病，病情反反复复好几年。

在刚开始的那几年，他和老伴带着女儿到处寻医问药，每天留下俩儿子在家。

大儿子虽才读小学却能将小儿子照顾的好好的，好像还有好几次，他半夜回家的时候看到大儿子拿着板凳坐在门口等他们回家。

但是他却未曾因此而对大儿子多给予一分父爱。

这么多年，大儿子一直都很懂事，从来没有让夫妻俩操过心，但是他还是忽视了这个大儿子，更不要说小儿子了。

直到他站在大儿子的坟头才开始关心起了小儿子，希望一切都不会晚，但是终究晚了些。

又是一年中秋夜，一家人无比默契地对大儿子闭口不谈也不敢提起，就这样装作无事地准备起了中秋节。

那天，他穿着小儿子新买的衣服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月亮升起，直到半夜也没看到小儿子的身影。

忽然衣服破了，小女儿穿着工作服突然跑回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正是那种可怕恐惧的感觉。

他生怕这是一场梦赶忙睡觉，觉得梦醒了一切就好了。直到他听到门口传来的汽车的喇叭声和乌央乌央的脚步声他才惊恐地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他不敢相信，不相信老天给了他三个孩子却接连带走了俩。

眼泪嗒嗒地从眼角掉了出来，一颗颗巨大的泪珠，宛如水晶划过刘老汉满是沟壑般的黝黑发黄的脸。

太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他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一时间感觉有些刺眼，一转头，他心头猛地一颤，眼神中忽然透出一抹亮光，伸出双手，喊着小儿子的名字。

他的床头前站了不少人，那些人穿着和小儿子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身高，一样的眼睛……

他激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遍遍地叫着小儿子的名字，想站起来走到小儿子的身边却发现在也站不起来了……又是一年中秋节，太阳一落山月亮就跑到了山头，依旧是又清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皎洁的夜色依旧白如玉，月亮周围飘着几朵白云，柳树在月色下轻轻摇晃，显得格外安静祥和。

远处有一人推着一轮椅，慢慢地从远处归来。刘老汉地躺在轮椅上，依旧穿着那身被他去年烫破了的衣服，佝偻着腰慢慢前进，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刘老汉的女儿推着坐在轮椅上尽管还不到六十却显得无比苍老的父亲向前走去，月亮悬在了枝头，月下是三座坟头，周围布满了一串脚印和车轮印，坟前摆满了贡品。

远处的村庄里依旧去去年般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