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芳儿辍学后，再没有机会去初中读书，不是她不爱学习，是她家里贫穷，父母亲无力供养她去学堂里念书识字。父亲带着她每天上山去割猪草，回到家里顾不得休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来不及，妈妈就在屋子里喊叫她去打扫屋子里的卫生，一会儿让她去洗锅刷碗，刷碗的事情很是容易做好，洗锅就不那么容易，大锅里是全家人吃过糊湯饭后，粘在锅底上的一层巴巴饭，山里人送个绰号叫“锅巴”。

      洗锅先要用水浸泡，后用锅铲子用力去铲。芳儿因年龄小，个头又不高，她就搬来小凳子，站在上边，用细白嫩肉的小手用力去铲，铲呀铲呀，铲了一遍又一遍，锅巴巴饭还没铲干净，芳儿的小手就磨出了红血泡。

      芳儿自失学后，在家里帮助妈妈承担了许多家务杂活。有一天，爸爸拿来竹笼油桶让她去代销店买几斤柴油，他背着油桶在回家的路上顺着小河沟上上下下，走了十多里山路，回到家里才发现多半桶柴油都液出来了，流在后背衣服上，渗到了自己的光脊背上，时间过去了大半天，到了晚上脊背就发红发疼，疼痛难忍，无声的泪水从眼角里溢出来。芳儿在炕头上坐也不能坐，睡也腄不下，望着暗暗的煤油灯芯在闪烁中自燃燃尽，她无言面对，只是强忍着在地上来回踱步。妈妈看到眼里，疼在心里，一时间翻遍了家里的鸡角旮旯 ，也没有什么良药可治，就这样赔伴着女儿度过了难的夜里。

      到了秋天，山里花草野果到了成熟的季节，芳儿闻到果实的香味，就独自一人肩上挎着竹背筐，手里拿把洋角镐走进山里，採收菊花，甘草和一些常用药材，拿回家来放在院子里棚子上慢慢晒干，送到代销店卖了，換回几块零钱，整个一年夏天芳儿就辛苦的挣扎在山坡上。为了挖很多中草药，她不顾生命危险，攀崖越沟，发现了一株灵芝草，她爬上山岇岇，由于脚跟没有站稳，悬在空里，刚挖头一下，连人和筐都从半山坳中滚下来，胳膊只是擦破了皮。她全身也不知道疼，坐在地上缓缓神，又冲上去挖，经过坚强的努力，经于採到了。

        芳儿用辛苦和汗水換回来的钱，父亲从来没有过问，她自己攒钱自己保管着，因为她有一颗爱美之心，看到同村有钱的女孩穿着“双环牌〞白胶鞋，她也新奇喜欢，心里暗暗祝願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穿上白胶鞋？时间过了一年多，钱攒够了，她就去商店买鞋，当拿到鞋的时候，高兴的心情十分愉快，把鞋放入背笼里，出了代销店的大门，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就向家里急急走去，回到家里坐在小竹凳子上试穿，穿上总觉得不舒服，脱下来细心察看，两只鞋是一顺顺，形状一个样，急的她又哭了一场。

        妈妈看到眼里，放下手里的菜刀，问芳儿哭什么？芳儿双手揉搓双眼，断断续续的说是买回来的新鞋是一翘翘不能穿。妈妈拿起新鞋看了看，若有心思，慢条斯理的说到：芳儿不哭，明日拿去让店里換了就是。妈妈又是重复的说：芳儿，你长的快要出阁了，学点手工活。将来嫁到人家屋里要学会揉面蒸馍扞面条，缝补浆洗做衣服。自己还要给自己做鞋穿哩。芳儿听了妈妈尽说些陈谷子碎芝麻的旧风习俗，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还是在哽咽着，两眼流着不断线的泪水，双手摇摇妈妈的胳膊说：不，妈妈我不要学做布鞋，我要去挣钱。

    （二.）  芳 儿 婚 变

        有一天，芳儿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头上几束大波浪卷发，身着一领诸红色粗绒线条短大衣，走起路来扭扭捏捏，象是模特儿走台步。芳儿妈妈嘻形于色，热情的把客人迎进堂屋，招呼上座。媒人毫不谦让，大大咧咧撩动衣角很有风度的坐在旧式腾条木凳上。芳儿妈就去㕑屋里烧水续茶，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耢糟菏包鸡蛋。一边递在媒人的手边，一边问到，她姨！你答应给芳儿找人家的事说妥了！媒人不动声色，只听到唏哩呼噜喝耢糟的声。连连喝了数口，突然放下小手中小勺子，把碗轻轻的向左挪了挪，迷迷色色，撇着嘴说：“难的很，为你娃这事，我跑了十里八乡，走小路，过河沟，穿山林，爬大山，跑了几十里地，把一双鞋都跑烂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户殷实人家，家里有上下两层新楼房，养鸡养鸭有鱼塘，儿子还是独生子，现在在部队上当兵哩，今年七八月里就回家探亲，和你女子见面，就把婚事说定了。

        隔了没几天，媒人又来到芳儿家里，说是要领着芳儿去相亲，芳儿刚刚吃过早饭，正在厨房里刷锅洗碗，妈妈高声大喊着叫芳儿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媒人去相亲。芳儿洗完最后一个碗，前后甩了甩双手，不情愿的回答说：“我不去，我不要谈对象。“这下妈妈急了说：“咋能不去？说好了的事，不去这不是让妈妈丢人吗，妈妈的老脸放那儿搁？”芳儿听了妈妈的话，走近镜子前用梳子把头发理了理，简单的妆容打扮跟着媒人就出门了。

      从芳儿家里到镇子上还有十多里山路，出了家门走了十几步就开是慢慢上坡，直到山顶上又开始下坡。媒人上坡时累的气喘嘘嘘，要坐下歇歇。芳儿捂着嘴巴笑个不停说：姨！才走了几步路，就要休息，看把你累的。

      “死闺女，你急着是上轿去呀！”

          芳儿羞涩的满脸红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呆呆的站在路边好等着。

          媒人站起来，用双手拍了拍屁股裤子上的尘土，又扭着腰姿向前走去，芳儿紧随跟着。

      到了胜利家里，胜利妈妈端来两开水，往水里加了糖，用小勺子搅了搅递给媒人和芳儿每人—碗笑咪咪的说：你俩喝水，快！先喝口水。事情是这样，前两天胜利来了家信，信中说部队原来批准他回家探亲，因有紧急任务，探亲假暂时取消了，故不能回家看望父母亲大人，请父母亲大人谅解。

      谋人听了此话，心里便凉了半截，一时间不好向芳儿交代。回过头来她又叹气的问：你儿子不能回来，你咋不给我捎句话说一声，让我带着人家闺女白跑一趟，这话咋说哩？

      一时间，家里气氛止息了，胜利妈主动.赔礼说好话，说她把捎信的事忘掉了，片刻工夫，胜利妈一把拉着媒人的衣服角进到内屋里商量着说：她姨，我有主意了，这闺女白白净净，水灵灵，长的媚目青秀，俺搭眼就看上了。最近，胜利从信中寄回来彩色照片，让闺女瞧瞧？你看行不行？这样也不就把这门亲事定了吗。

      媒人思索考虑说“这倒也是好事，得问好闺女，让她拿个主意。〞

    春节过后，阳春三月，松柏，竹子一片翠绿，马胜利从公交车走下来，太阳西斜，逆光晒的他脒脒眼睛向周围望去，回家的路在何处？他记得当兵时，第一次走进乡政府大院的时候，他是从那个方向走来的，现在己记不清楚了，要回家就得问路，正在疑难之时，恰巧碰到了他二叔，二叔和胜利打招呼后，二话不说帮助胜利扛着背包一块儿就回家去。

      过了端午节，胜利携着四色礼品去芳儿家里和芳儿约会见面。芳儿看到未见面的男朋友，低着头羞羞答答的问了声你来啦，就跑到自己的屋里躲起来。妈妈招呼未过门的女婿上坐，问东问西，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喊芳儿，芳儿，这死女子躲到那里去了。

    芳儿端碗鸡蛋甜捞糟递给男朋友马胜利，很是大大方方的招呼说：“给喝茶！〞

      马胜利即刻站起来，双手接住，眼睛不眨的看着芳儿，芳儿收回白嫩细长的小手，退后两步，搬来小竹凳子，距马利胜相隔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坐下来，一言不发，低着头两眼晴直直看着露出大姆脚趾头的那只鞋，用手全力的拉扯，是呼就怕马胜利发現。

        马胜利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性，没有青年人的爱情语言表达，毫不犹豫的表明自己一年前准备回家探亲？为什么没回来？因为部队接到了新的命令。就在一天晚饭后，战友们正在进行班排蓝球友谊赛，突然间军号嗒嗒嘀的紧急集合，连长宣布上级命令，部队轮番参战接受新的成斗任务。一时间准备出发前的三天时间里，战士们群情激昂，个个磨拳擦掌。向连党支部写保证书，写请战书，有的战士还写了家书，写了遗书，说出了自己心里话。

        马胜利还向芳儿讲了许多战友们在“猫儿洞”里的动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