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生话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有总觉得要让雯雯去干点什么学点什么,毕竟才初中毕业,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真的早早嫁人他断是不舍的。
星期五的傍晚,熊生骑着那辆破二八凤凰牌自行车赶回家,刚好雯春的初中同学圆圆也来了。骑了三十多里路,纵是三月天,熊生也是一身炸汗,加上那坑坑洼洼的土马路只要过辆大车,就会带起扬尘一路,跟在后面要吃半天的灰。幸好城里到北乡的车极少,不然骑自行车更遭罪。
看见公公回来,大儿媳翠兰赶紧舀来一盆热水盖上毛巾放到大门口的洗脸木架子上:“爹,洗洗。”圆圆很有礼貌地喊"伯伯”,熊生应着:“圆圆,进高中读书累吧?开后门要雯去她不肯读。”雯春则娇声地说:“爹,别说那个,明天你不上班,带我城里玩吧。”
熊生洗了脸,想涂肥皂洗净下手,却发现塑料肥皂盒是空的,就使雯春:“让你大嫂拿块肥皂来。”这时翠兰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爹,今天刚付了雯春做两件衬衣的裁缝师傅工钱,再去代销店买马头肥皂时金爹说初一就涨了5毛一条,这不………”
“你不晓得先欠5毛,买了回先用,蠢!”熊生觉得这儿媳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老实人,吃亏。
翠兰放下菜,吞吞吐吐:“也打算这么着,可金爹说………”
"说什么,那金老头儿?”熊生有点来气。
“他说,说原先帐本上你手里还欠着四十六块六毛三分,不赊了。”翠兰头也不敢抬,又转身走向厨房。
熊生一听火了:“抠老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倒记得细,乡里乡亲的,不就5毛钱嘛,是我他敢,几拳头砸了他那破店!”
翠兰又端上饭菜来,说:“别,明天镇上的集,我去把文平叉的泥鳅卖了就有钱了。不欠他的好些。来来,圆圆,坐拢来,吃饭。”
雯春吃着饭,突然问:“大嫂,怎么我听余香婶好像说是四件衣服,谁还做了两件?”
"哦,是你的两块布料余了两块,怪可惜的,拼着给强强和苗苗一人缝个热天背心袿子。于香姐人好,没算工钱,不然还多5毛。”翠兰解释。
"过几日发了工资我把裁缝工资给你。”熊生说,向来雯春的用度是他负责。
"不要了,娃儿不是也有新衣服穿吗。”翠兰连忙摆手。
熊生问:“文平人呢?”
"他呀,今天在四婶家打换工呗,她家的秧迟,才插,那天亮子不帮咱家插了两天吗?”翠兰答。打换工是农村分田到户后常有一种劳动协作方式,砍柴,插田,扮禾,都会互相帮忙,人多力量大,做事做的快,而且不要花费工资。
熊生的大儿子文平和二儿子文秋已结婚,并且是同一天结的,亏得王媒婆那张嘴,把个熊生夸的:在城里上班,高工资,又不准备再讨老婆,一歇礼拜就回来干活,一顶俩。这不,一下子说动了两家姑娘家里人。为了儿子结上婚,熊生豁出了大半个月工资托附王媒婆,还外搭了一瓶麦乳精。去年春天,真正的双喜临门,两个清清秀秀的妹子同时敬茶喊爹,熊生才真心自豪了一回。
这强强就是翠兰和文平的儿子,苗苗就是二媳妇多芬和二儿子文秋的女儿,两孙儿出生也只差个把月。去年秋天,分了家,立了规矩:三儿子当兵在外,四儿子文茂和雯春就不开灶,单月份在老大家吃饭,双月份换到老二家,熊生也随着。
圆圆吃完饭,和雯春坐在厅屋一侧的木摇篮边说话儿。圆圆说:“强强睡得好香。”
雯春瞄了一眼:“醒了就烦人,时不时哭。”
"雯,我要去城里的新华书店,明天咱们一起去吧,特意来喊你的。”圆圆长得有点胖,比雯矮一头,齐耳的短发乌油油的,细长的眼睛总是含着笑,嘴唇厚厚的,有点像电影明星史可。初一那年,两个人搞劳动争扫把打起来了,班主任要罚两人各抄十篇课文,圆圆告诉老师:“看到时间不早了, 又只一个扫把,是我抢她手里的,她没错。”老师看圆圆认错态度好,秒减一篇,罚抄九篇,雯春免罚。老师一转背离开教室,圆拉住雯春:没必要两个人耗这,你赶紧回家,告诉我妈,让她带手电筒来接我。”
从此,雯春与圆圆成了好朋友好姐妹,形影不离。比方今晚,圆圆就会留宿雯春家。
天空,云很薄,但只有稀稀的几个星子。田垅里,蛙声叫得欢,叉泥鳅黄鳝的灯火开始一盏盏在夜暮里游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