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在诗中写到:“你们的孩子,都不是你们的孩子,乃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他们是借你们而来,却不是从你们而来,他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多么优美的词句,多么高深的意境,但你能想象在现实生活中你的孩子真得不是你的孩子,那是一番怎样的情形么?
娇娇是个手巧的孩子,她能用细铁丝摆弄出很多花样来,数字、字母、动物轮廓。假如你想要什么图样,拍张照片给她,她就能坐在那里,默默地为你付出一下午的时光,毫无怨言。这杯称为什么,大概类似于人们口中所称赞的“工匠精神”吧!
在上面一段短短的文字里,包含了娇娇最主要的两个特点。文字里说她“手巧”,但却没有提到“心灵”,那是因为周围的人感受不到她的这份情感,她只喜欢摆弄自己喜欢的材料,当周围的一切人不存在。“毫无怨言”是因为她根本不用言语表达自己的需求,好像也没有过多的喜怒哀乐,仿佛遗世独立,超然世外的仙童。
娇娇4岁了,唯一会说的词儿是“妈妈”,并且还是冲着一只绒布兔子,这只小兔子从她半岁就一直陪伴着她,每晚非要抱着它娇娇才能安然入睡。假如小兔子被拿去洗了,她就坐在晾晒的架子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不哭也不闹。家里人把她抱回床上,她又自己溜下床悄悄坐回去。直到爸爸妈妈想办法把绒布兔子弄干,重新送回到她的怀里,她才能安静地闭眼睡去。
后来家里人发现她喜欢摆弄铁丝,就想慢慢用她自己做好的图样替代了睡在身旁的小兔子,娇娇居然欣然接受了这一改变。她就像艺术家珍爱自己的作品一样,对自己摆弄出来的小物什爱不释手。可是从那以后,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过,包括“妈妈”。娇娇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做铁丝作品里,家里放着她两大整理箱的作品。
随着年龄的增加,家人也越发担心她再也不会开口说话。妈妈买了很多相关的书籍,见到什么方法都在娇娇身上试试,不知道是时间坚持不够久,还是妈妈没有领悟到其中的要领,娇娇始终不曾开口说一个字。后来,妈妈实在没辙了,才把娇娇送到专业的康复机构寻求帮助。经过测评,老师发现娇娇的语言理解和她的真实年龄并没有特别大的出入,老师的指令几乎都能听懂,并且执行力也不算太差,最重要的是她的模仿能力特别的强,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开口呢?
鉴于她的这种情况,老师建议妈妈先带娇娇去医院检查构音器官是否存在问题,大脑神经方面有无其他的病变。可娇娇妈妈一口回绝了,她说这几年他们把北上广最好的医院以及国内最权威的专家都看了个遍,没有一个可以给他们确切的诊断结果。有的说是“自闭症”,有的说是“发育障碍”,有的说是“心理创伤”,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聋子哑巴,器官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她就是不开口和周围人沟通。
老师又和妈妈沟通了她平时生活中的情况,发现她生活自理能力也很不错,尤其是精细动作方面发展的比较好。妈妈无意中提到了她以前会冲着绒布兔子叫“妈妈”这件事,于是老师建议让那位神奇的“绒布妈妈”重新回归娇娇的生活,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妈妈接受了老师的建议,开始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娇娇仍然不说话,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抱着绒布兔子才能入睡的情况,因为想看看她后面还会有什么改变,家人并没有阻止她这个行为。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妈妈在客厅里擦灰,娇娇在书房里摆弄铁丝。突然她冲到客厅,站在音箱面前,用手不停的摸着喇叭的位置,妈妈被她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赶忙问她怎么了,可是娇娇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地走回房间把绒布兔子抱在手里。妈妈看着她,觉得肯定是音箱里播放的什么曲目让娇娇产生了这样的行为改变,于是妈妈把音量调大了些,并且又倒回到前面一首歌曲,原来里面播放的是儿歌《小兔子乖乖》,起先娇娇也是毫无反应,当唱到“妈妈回来了”,她又跑到音箱旁,并把绒布兔子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晚上,睡觉时她把兔子搂的比前几天更紧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妈妈感觉娇娇似乎有些变化,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变了,毕竟她依旧没有开口说话。这离绒布兔子回到她的生活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她每天除了去康复机构做训练就是摆弄她的铁丝。后来在老师的建议下,妈妈带着娇娇摆起了地摊,主要是她的作品越来越多,家里已经搁置不下,另外考虑到多带她出门接触外面的世界,说不定对她的康复有所帮助。因为娇娇做的小物品模样真得不错,每天都有小朋友前来光顾她的生意,当然她不能像别的老板一样和顾客讨价还价,她甚至都不怎么看她的顾客。
六一儿童节,这天妈妈依旧带着娇娇出门摆摊,这天很多小朋友来买东西,因为是节日的缘故,很多小朋友手里都抱着不止一样礼物,而且还在不停地催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买这买那,娇娇和他们比起来可乖多了,因为她就是安静地坐在自己摊位前什么都不说。
“妈妈,我想要那个小熊和蜜蜂。”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姑娘指着地上的物品说。
“好啊,那你问问小姐姐两个要多少钱。”
“姐姐,这个多少钱啊?”小姑娘拿着铁丝小熊问。
娇娇没有回答,眼睛不知道木木地盯着哪里。
娇娇妈妈忙着回答:“一元一个,今天儿童节,买二送一哦。”
小姑娘很开心地把小熊和蜜蜂拿到手里,又让自己的妈妈选一个喜欢的,说是过节日不能只有自己有礼物,也应该送给妈妈一个小礼物。娇娇妈妈听着两母女的对话,眼角溢出泪来。就在小姑娘妈妈付钱时,娇娇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人群跑去,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也顾不得什么地摊了,跟着她的方向便追了过去。
只见娇娇跑到一个小姑娘的旁边,一把抢过小姑娘手里的绒布兔子,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念着“妈妈,妈妈……”那个被抢了东西的小姑娘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小姑娘的父母也被这个情况弄懵住了,一边安慰自己的女儿,一边责备娇娇“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能乱抢别人的东西,你爸爸妈妈呢?”正在这个时候,娇娇的妈妈也跑到了他们跟前,她不停地向小姑娘一家人道歉,又解释了娇娇的情况。小姑娘的父母见娇娇的状况确实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要把孩子的玩具拿回来。娇娇的妈妈试图跟她讲道理,让她把兔子还给人家,说她的兔子在家里,可她怎么也听不进去,妈妈就自己动手想从她的手里把兔子拿出来还给小姑娘,结果娇娇抱着兔子转身又跑走了。妈妈只好给别人赔礼道歉又给了小姑娘一些钱,转身追娇娇去了。
等妈妈赶到的时候,娇娇已经抱着绒布兔子安静的坐在地摊前的小椅子上了。妈妈看着她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双手捧着她的脸,正准备批评教育的时候,她突然很认真的看着妈妈的脸,嘴里蹦出两个字“妈妈”,霎时间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妈妈把她抱在怀里,泣不成声,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着妈妈而不是绒布兔子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是娇娇妈妈第一次感受到她真得是一位母亲,一个真正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孩子的母亲,也是她第一次真切得感受到她的孩子真得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