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古堡小学
小星星换了几任老师，再换了几所学校，已经上小学六年级，那时称为高小。一个镇上十几个村小学，经过考试选拔统一进入镇小学上高小。那时，其实根本不需要考试，小星星的好多小学同学已经开始辍学回家干农活，还有已经开始外出当学徒。
小星星离开村小学，她需要走十多里山路去镇上上高小，因为离家远，开始过上了住校的生活。
那所高小原来是座尼姑庵，现改为镇小学。它建立在山顶上，像一座城堡，阴森潮湿，总是令人毛骨悚然。
尼姑庵的后殿用木板隔成两层，就是几十个女生的寝室。底层需自带床，横七竖八地摆上老式床，钢丝床、简易木板床即作为睡觉的窝。床上一年四季都需挂上蚊帐，不是为了遮挡蚊虫，只是为了遮挡楼顶上那纷纷扬扬的灰尘。楼上密密麻麻住下几十个同学，一到吃饭点，几十双脚走来走去，木板的楼房又怎不会落下厚厚的灰尘。
每当吃饭时间，楼下的同学一不留意，她打开饭盒放在蚊帐外，埋着头在床下找那浸满猪油的咸菜瓶，抬起头一看那白花花的米饭，上面已经细细地铺满黑糊糊的一层。小伙伴们也没觉得脏，有同学打趣道：“尝尝吧，是咸的，正好下饭。”有小伙伴还真用手指舔一舔，笑着：“真是咸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楼下的同学有时扯开嗓子吼：“楼上的，轻点，下面全是灰尘。”楼上的同学也扯开嗓子吼：“楼下的，上来吃吧，热闹。”楼下的小伙伴赶紧钻进蚊帐里，把饭上面的灰尘刮掉，从咸菜瓶捣腾一大坨咸菜，赶紧趁着米饭的热度化掉那已经变白的猪油，说说笑笑地就着咸菜吃下白米饭。
楼下的同学每天忍受着灰尘，到后来，也就习惯了。她们关上蚊帐，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也还惬意。
楼上的同学就在木板楼上面铺一层被子即当床。长方形的阁楼，中间正好留下一个过道，过道两边并列两排即同学们的睡觉的窝，头靠墙，脚都朝向过道。过道正好放下每个同学自带的木箱，箱子里放一周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周蒸饭的米和咸菜。吃饭时，那木箱就是饭桌，同学们都蜷缩在床尾，趴在箱子上吃饭。那阁楼没有窗户，白天都是漆黑一片，夏天更是闷热无比，同学们就在昏暗的灯下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吃着咸菜白米饭。他们吃完后就趴在木箱上看书，做作业。
那时男生就住在过道上的阁楼里，也是用木板铺的楼。因是过道，两边是没有墙壁，现为了改成男生寝室，就用最简陋的竹片和上黄泥当作墙。黄泥有些脱落，也有些被调皮的男生拨落，那缝隙是越来越大。那过道上的阁楼正对风口，夏天凉风习习，盖上被子睡觉正合适。冬天那个风呼呼地对吹，同学们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都冷得瑟瑟发抖，本来人挨人的阁楼现在更是挤成一堆，相互取暖。
那时学校的食堂只是几个大蒸锅，每个同学需自己配带铝饭盒来蒸米饭。铝饭盒圆角为长方体，都长得一模一样。同学们怕饭盒蒸饭时找不到，就在铝盖上敲上5分角子的印记，这样就有了属于自己名字的饭盒。每当饭后，同学们就去食堂淘米、加水，然后把自己的饭盒和大家的一起排成队，大师傅统一拿进厨房去蒸。每当最后一课的下课铃响 小伙伴们就跑出教室冲进食堂找自己的饭盒。
那时用铝饭盒蒸出来的米饭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很软，好像还有一点淡淡的生冷的金属味。小伙伴们一天三顿吃着铝盒蒸饭，也没觉得腻。
每当吃饭点时，小伙伴们找到自己的饭盒，回到寝室，他们拿出自带的各种咸菜，交换着彼此的菜。一边说笑一边打闹，一起吃完饭再一起洗饭盒，然而淘米再蒸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同学们每天三顿都是就着咸菜下着白米饭。偶尔有老师家属煮上一大锅冬瓜汤或萝卜汤，5分钱一大勺。那些有零用钱的小伙伴眼巴巴地望着那汤勺，期待着多打一片冬瓜或萝卜。他们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幸福的表情，这也算打了一份牙祭。同学们偶尔打一份来尝尝，因而老师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也只是偶尔做一次。
咸菜就是现在的豆瓣、豇豆、青菜头等淹制品，加上猪油熬制而成，然后装在玻璃瓶即是一周的下饭菜。小星星的咸菜是加上香油熬制，而不会像猪油那样沉淀后成为白白的一团，菜里面偶尔放些腊肉丁，这种菜都会成为奢侈品。同学们前几天都争着抢着吃小星星的咸菜，后几天没菜了，小星星就着白米饭喝下开水，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伙伴们偶尔会在饭盒里蒸一个鸡蛋或几片腊肉，满怀期待地美餐一顿，结果打开饭盒，鸡蛋与腊肉已经不见。小伙伴们生气地吼着“那个馋嘴猫偷吃了我的鸡蛋？”其他伙伴们笑着打趣“你看那只黑猫正在擦嘴巴，是它偷吃的。”小伙伴看着欢笑的同学们，知道又是哪个同学偷吃了鸡蛋与腊肉，提醒自己下次不用把好吃的蒸在饭盒里。
小伙伴也有去晚的，饭盒已经被某某同学拿错了，老实的小伙伴就会默默地饿一顿，饿得肚子咕咕叫照常上课下课。灵活地小伙伴要么就随便端起其他还剩下的饭盒，吃完后再把饭盒蒸满，下次又找回自己的饭盒。当然也有小伙伴自己饭盒里的水不小心被打倒了，饭没有熟。那时寝室里的同学每人少吃点，你一勺我一勺，小伙伴吃得比平时都还多，已经吃得肚子圆圆，还不时有同学把饭直往他饭盒里舀。
学校里没有小卖部，当然也没有小商小贩来学校兜售，小伙伴们自然也没有零食可吃。同学们就着咸菜吃着白米饭，感觉那也是奢侈品，也许家里爸爸妈妈把仅有的猪油和白米全部给了伙伴们。他们在家里省吃俭用，只能吃上只有很少米的红薯粥。
学校里没有电视可看，没有电脑可用，当然也没有手机。小星星与伙伴们每天上课时认真听讲，积极发言。他们在学习上你追我赶，只要学习上稍有落后，那一定会竭尽全力追上。
下课时小伙伴们都会去操场上疯玩。男生玩枪战，扇纸烟盒。女生跳格子，跳橡皮筋。操场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同学，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他们的脸上是快乐与自由的笑容，他们无忧无虑地玩耍着，打闹着。他们带着汗水，带着笑容，伴着上课铃声奔跑着跑进教室。
小星星每天三顿吃着咸菜白米饭，住着拥挤而潮湿的寝室里，度过了快乐而难忘的六年级。
未完待续
后记：这是一部70年代，80年代初期出生的人们的共同记忆，农村的记忆。这也是农村正在消失的记忆。国庆节回老家，感悟很深，路修好了，房子修漂亮了，可是地荒了，人逃离了，甚至出现了无人村。
这是一部10万字左右的散文小说，书名暂定为《乡间的小星星》，已全部完稿，从今天开始连载，希望有人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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