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多数人一样,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家庭,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我基本上是在我姥姥的身边长大,我今年已经37岁了,每当想起姥姥虽然那种浓烈的情感没有改变,但曾经的生活细节似乎越来越模糊,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姥姥的模样,每当想到这里,都感觉到很悲伤。
姥姥过世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二,年纪不大,而且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比较晚熟,我除了知道自己要考一个好大学改变命运外,对于学习以外的生活感触没有那么的敏感和深刻。而现在的我可以用一个中年人的眼光来回看过去的点滴,那种情感似乎更加的强烈,特别是我自己为人父的时候。
我的姥姥出生在1935年左右,具体年龄我记不清了,生在东北农村,应该说童年时代是在伪满洲国中度过,她是一个性格色彩比较浓烈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在岁月的长河中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让人时常思念。
姥姥的一天是从一杯浓浓的红茶开始的,她的眼睛特别明亮,因为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她也已经有五十多岁了,直到她去世之前,我都觉得她的眼睛很明亮,不像大多数的人,上了岁数就眼睛发黄,我觉得这种状态跟她喝茶有关系。在喝茶的过程中姥姥喜欢抽烟,记得是红梅烟,在东北农村女人抽烟不算什么新鲜事,在此时我的姥爷就在外面忙活着做早饭,我姥爷为我姥姥做了一辈子的饭,也没跟我姥姥发生过什么争吵,在姥姥去世的后十几年里,姥爷是跟我们一起生活的。
我喜欢在姥姥家吃早饭,因为姥姥腌制的白菜咸菜特别好吃,酸香可口,里面有胡萝卜,白菜,还有什么我已经记不住了,我现在在想为什么我没有早一些在我对这些都有记忆的时候把他们记录下来,姥姥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虽然姥爷也会做,但是我觉得在姥爷失去老伴后,他已经没有那份心情去做这些事,我想那时候的姥爷应该是非常的痛苦的,而我当时除了觉得自己很痛苦之外还无法去感知别人的痛苦,而我的祖辈由于经历的事情太多,日本人的侵略战争,抗美援朝,自然灾害,大跃进,文化大革命,早让他们的神经无比的坚强,所以很多痛苦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只知道默默的承受。
吃过早饭后,我是闲不住的,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姥姥家的金丝枣枣树,我喜欢爬到房顶上去摘枣子吃,朝阳大枣远近闻名,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里比较干旱,黄土地为主,比较适宜枣树的生长。每到枣子成熟的季节,姥姥总要组织一次家庭聚会把成熟的大枣分配给各个家庭以及周边的邻居,当时我觉得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现在觉得也许是这样的小事,每年都进行,给这个大家庭培养了分享的风气,直到姥姥去世后的很多年里,大姨大舅跟我家从来没有因为财产分配问题产生过任何的分歧。姥姥为人比较豪爽大气,这个优点我有幸继承,在我的印象里姥姥没有因为一件什么事跟谁发生过争执,而她并不是一个脾气多么好的人,相反她的脾气挺急,因此做到这点更加的不容易。
我家跟姥姥家离得很近,步行大约7分钟左右的样子,我的家乡属于丘陵地带,整个家属区都建在小山坡上,从我家到姥姥家就像爬山一样,如果下雨天或者是雨后都有涓涓细流从山顶上流下,整个路面也会冲刷出各种形状,我有时就蹦蹦跳跳的走过,到姥姥家所在的胡同,整个胡同里大门最原始的红砖砌成的门洞就是姥姥家,从大门走到院子有一个从高到低的斜坡,我一般都是大步的跑下去,有时候也会驻足看看左手边的鸡圈,或者是右手边的小羊,姥姥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家里养的家畜都是给孩子们吃的,她自己很少杀生,现在用我已经不清晰的记忆来回想姥姥生前的性格,和做事的风格,觉得自己跟她非常的像,可能由于这种相似,导致我越是回想越觉得思念。整个屋子很少进行修缮,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特色,姥姥其实还是有一些积蓄的,但是她把钱都用在子孙的身上,似乎自己的生活不是特别的在意,但我从小没觉得姥姥家破旧,相反总感觉那是自己的家,比我自己家印象更深刻,总是喜欢去姥姥家,当然我估计我姥姥也很喜欢我,可惜我那个时候不懂得什么是爱,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姥姥的关心,甚至在那时感觉过分的关心,偶尔我还感觉到烦躁,就是当我跟同学伙伴们玩耍的时候那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叫我回家的声音。现在看来那是多么美好的记忆啊,在我成年后,离开家乡后的很多年里再也没有人叫我回家吃饭了,也无法弥补我小时候得到而又没有在意的情感。
在院子里进入屋子,首先是厨房,一口柴火大锅,这口锅不知道给我做了多少顿的红烧肉,每当过年的时候才会启用,左手边是焦炭,这种焦炭是厂区锅炉没有燃烧完毕的残品,姥爷总是提着竹篮子去废弃的锅炉渣子中找到一颗颗没有燃烧完毕的焦炭,拿回家中是很好的燃烧物,记得当时积攒了满满一仓房,感觉好多年也用不完。在向里走是一条不算长的长廊,正对面有一面小小的窗户,常年不开,所以整个长廊是非常暗的,长廊中有一口小火炉,平时的饭菜都是用它来做,让我想起了姥爷做的红烧肉,色香味俱佳,姥爷以前在市政府做过面点师傅,所以家里做饭的事就被全全承包了,什么戗面馒头,蒙古馅饼,做的是有模有样,我刚才想如果姥爷现在还活着,还是我记忆中的年纪,我们坐下聊聊天,我能听懂他说的话,那该多好啊,以后如果有机会我想做做这个事,长辈们提前给未来20年后晚辈录制一些视频,等到他们成熟了懂事了然后再去看,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传承。在向里走右手边就是主卧室了,主卧室的门边上有用小刀刻的一道道痕迹,那是记录我的逐年身高的,现在在我的脑海中还一一可见,进到主卧就是一口大火炕,我年少时一般都能看到姥姥在炕上喝着茶水,听着迟志强的歌,绣绣花,姥姥是个爱好广泛的人,也培养了我小时候的艺术细胞,迟志强的歌我都会唱。什么歌听一遍就能把曲子哼出来。
姥姥还有一个特别的技能,在她退休后用这项技能给我挣了很多好吃的,就是算卦,具体操作就是求卦者自己亲手洗三次牌,这个牌是108将的麻将牌,然后姥姥用固定的模式摆放,然后对卦象进行解答,我觉得姥姥算卦的巅峰就是当时家属区新盖楼房抓号,姥姥能算出抓到几楼,这个说出来有点悬,但是当时很准,所以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开始的时候都是免费算,后来变成2元一卦,有时候一天都不闲着,总有人来,我小时候也知道心疼姥姥,有时候也会感觉很烦,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我记得我主动给人算了一卦,然后满足脏话,希望这些人不要再来算了,可是到过年过节总有很多人给姥姥送东西,面对堆积如山的好吃的,我当时是最大的受益者,在我的记忆中姥姥从来没有不让我吃的东西,姥姥对我的感情与我父母无异。我少年的快乐与这些息息相关。等我在大点去姥姥家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姥姥都在睡觉了,现在想想应该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没有以前的精气神了。
我人生经历的最大一次打击就是姥姥的过世,我当时高二,记得当时我哭的很厉害,姥姥是因为心肌梗塞走的,赶上半夜很突然也很快,没给人留下什么话,但是她用一生给后代留下了勤俭持家,乐于分享,富有同情心,豁达开朗的性格色彩。在姥姥去世的大约两年时间里,我经常梦到她,甚至有很多时候我感觉到恍惚,感觉我的姥姥没有走,还跟我生活在一起,可能是我太想她了,她也太想我了。如果姥姥在世,看到她这么不成器的外孙,会不会也有一丝心疼,一丝伤感,想让我这个在外的游子早点回家吃饭。
现在姥姥家和我家的老房子都拆迁了,为了不让我儿时这些美好的回忆随着时间也被拆迁,我把他们记录下来,留给我10后,20年后去阅读,我想无论时间过的多么久,我变得多么老,这份情感不会变,只会让我更加的珍惜,希望所有看完这篇文章的人都把自己最珍贵的记忆记录下来,别让他们渐渐的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