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小东
第一次“胚胎式”的文学熔炼竟和一个叫柳州的城市结缘,使用“竟”字并非我之所不愿,恰好相反,却是一次惊奇,更是一份珍贵。柳州非吾之家乡,但在这个他乡,我找寻到了属于我的文学故乡。
阅读,是孩提时就一直保持的个人习惯,从懵懂少年到而立之年,读书是我众多爱好从未中断的一个。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我愈发感受到读书对一个人在价值理念、思考分析、逻辑洞察等方面的影响,真的可谓“于无声处却掷地有声”,书籍散发的精神光芒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切身感受。文字是通透的更是共通的,别人写的书籍看的越多,尝试写作的冲动就会越大,但往往动笔之际,思考万千后索性又停住了,这是基于对文学有一颗敬畏之心,深知“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朴素之理,更知自身文学储备量的匮乏,深知动笔其实就是在亵渎文字,污染文学。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2016年,这年仲夏,以散文写作入手,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我开启了自己的写作之路。三年来,笔下的文字从刊登在报纸副刊到地市级刊物再到中省主流文学杂志,也加入了地方作协和行业系统作协,一切似乎显得如此顺利。经验告诉我们,路走的越顺危险其实就越大。在创作的第三年,我猛然掉入了文学路上的“甜蜜陷阱”,写作没突破,创作没思路,投稿没音讯……这时才恍然发现文学大厦前自是己如此渺小幼稚。冷静后,苦苦思索其中缘由,百转千回中顿然番悟,我所谓的文学创作通俗点讲就是“野路子”,面对庄重的文学我是自私的,任凭个性展示并但从未遵循其规律、尊重其规则,竟执迷不悟自得其乐三年时间,实属可笑。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从“野路子”脱身,疾步向“正规军”迈进,拼尽全力为我的文学找寻属于它的“故乡”,用当前最流行的话儿表述,寻找文学的初心。
山重水复间突见花开。转机就发生在乙亥年初秋的柳江之畔,我开启了人生第一真正的文学淬炼。得知欲前往柳州参加文学学习,立即就在脑海中检索有关柳州的印记,很遗憾,所知寥寥。但我并未停止思索,于是试图改变思路,从文学的角度审视古城西安和桂北重镇柳州之间的联系,果不其然,我收获了意外之喜。
我所在城市西安唐朝时称作长安,是唐诗真正的故乡,那些不绝于耳被代代传颂的诗句几乎都和这个城市有关。在诗人王维“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诗歌中,诗的第二句“柳”字指的是“长安八景”之一的中灞柳风雪。“柳”在古代通“留”,有挽留不舍之意,柳州恰好也有一个“柳”字,两地相隔万水千山却因一个“柳”字联系在一起,这也不得不说是一种神奇的缘分,牵引者是一句古诗,它不因山水的阻隔、距离的遥遥而黯淡,这正是古诗的背后文学的魅力。
两地因景而互通,因人而共融。我的老家陕西富平县最北面有一座王陵,是唐朝第十位皇帝唐顺宗李诵的丰陵,这位皇帝在位时间虽短暂,但在执政期发生过历史上一次重大事件—永贞革新,刘禹锡、柳宗元是其骨干成员,他们除了对政治经济开展破陈革新外,文学方面积极倡导“古文运动”,终因触犯宦官集团利益而宣告失败,柳宗元受此牵连,接连被贬直至官终柳州刺史。在那个报国无门、心灰意冷时期,柳宗元挥笔疾书,用文学舒缓愤懑,留下了那首脍炙人口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时至今日,我依旧能从短短的20个字里触碰到柳宗元那颗孤傲而又圣洁的心,因为柳宗元,长安和柳州共同讲述了一段传奇,因为文学,让这段故事平添了温度,增抹了情怀。
这一人一景,一南一北,一城一水,无不不散发着文学的芬芳。出发柳州前,我鼓起探寻文学初心的勇气,抵达柳州后,我在他乡寻找属于自己的文学故乡。十几天里,“胚胎式”的学习使我这名“野路子”接受了全方位的“文学改造”,小到语言搭配、文章结构,大到立意主旨、文学效果,在这所“囚笼”里,我第一次看到的文学之空是如此蔚蓝清透,慢慢的打开了一扇扇映射着文学之光的窗户,逐渐抛弃了低俗的固有的文学假裟,甚至脱光我仅有的文学外套,即使暴露于众人前也再不觉得羞耻。在鹅山脚下我破茧成蝶,逐渐摆脱了囚服的笼罩,向着虔诚的文学之徒慢慢靠近,开始颤动微弱的翅膀第一次飞舞在浩渺的文学天空,这里的空气是如此清新畅快,令人难忘。
柳州,这座我之前从未涉足的壮美之地,因一个个体的文学蜕变,将成为我以后再忆文学成长历程时不可避开之地,当然了,前提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
每个人的文学都有属于它的故乡,但这个文学又不局限于每个人的故乡,遇到文学本真后,他乡也能变成故乡。当有那么一天来临时,有人轻轻撩拨了那颗敏感而多情的文学茎须,此时的你,即使你身在他乡却是文学的故乡。文学有故乡。
初稿:2019年11月20日
定稿:2020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