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两夜,战神心伤憔悴,望断君郎思卿肠,终不负辛苦。
墨渊一双星眸挂着泪意,俯下身子,伸手小心翼翼的抱起白浅,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嘴里不住欢喜的唤着她:“十七!十七!你醒了!三日了!你终于醒了!……十七……十七……”
他紧紧的抱了她许久,许是用力过大了,怀中的女子轻微的低吟了一声。白浅这一声,却惊吓到了陷入满是失而复得惊喜的情绪里的墨渊。他慌忙松开她惊惶地急问道:“十七,你怎么样,还哪里不适吗,告诉我!”
白浅轻轻的摇摇头,虚白的小脸上满含着笑意,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他满目血丝,形容憔悴,神色焦灼。她感觉到,师父他,和之前不一样了许多。
以前,他总是镇定稳重,就算她被瑶光掳走、被思瑶刺伤,他怒发冲天时,也是有些自持约束的。几十万年的战争磨砺,已经铸就了他铁血英魂般的坚强和泰然。
可是,现在,他会高兴开怀,会难过流泪,会惊喜交加,会大发雷霆,会羞赧噎语,会落寞伤感……
他在酒窖那般忘情失控的醉酒吻过她,他在茶室那般小心疼惜的见面哄过她,他在天宫那般委屈负气的争执吼过她,他在桃林那般坚定清晰的承诺许过她……
他的情绪开始外露,开始喜怒形于色。这些,在拜师学艺的两万年里,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师父,以前她从来都是称呼他为师父,连他的名字墨渊,她都不敢直呼出口,唯恐轻慢了师父。他在她心里,从一开始就奠定了至高无上的师尊的地位。
所以她不敢往师徒之外的方向去想,她不敢有任何奢望,即便有一丝绮念,她也觉得是自己亵渎师尊,罪该万死。她也曾一边责骂自己一边抑制不住地偷偷设想过,假若有一日,她真的能和师父在一起又会怎样,该以怎么样的方式去仰望他。
是的,仰望。他在她心里,一直是让她仰望的神祗英雄。
所以即便后来酒窖中的醉吻让她知晓了师父的心意,她也只是愧悔无比,心痛难当,只觉得自己愚钝不堪,与师父擦肩而过,所以甘愿为难自己,去认命放弃。
可如今,师父给她的感觉,或者说墨渊给她白浅的感觉,不再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神嫡子,不再一直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天族战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无比的、可以伸手触碰的到的、能够以女子之心去亲近的男子了。
师父,墨渊,以前对于她来说,他的这两个身份,就像两个人似的,属于她的,只有一个师父的身份。而现在,这两个身份,在她面前,仿佛已经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个身份,他,成为一个真心爱恋她、倾力呵护她、依然尊贵无比却可以让她平视的男子了……
他和她,他们已经几历生死,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他们已经共同面对了太多太多。九万年,他们竟然蹉跎了如此漫长的时光。
那一日,她在陷入黑暗之前,她的双眸中,最后一眼望见了的身影,就是他。她在临近昏迷之前,她的手心上,最后一次触摸到的脸颊,也是他。
那一刻,她躺在他怀里,浑身疼痛,心口淤滞、双目失明、手脚冰凉,力竭之际,她努力想要再对他说一句话,却连张合双唇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整个人渐渐无力,她以为也许这一次自己会醒不过来了,她心里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无比的遗憾和悲伤,她还没来的及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一个“爱”字……
这几日,她在沉沉的梦境中,努力想要清醒,却无力做到。梦里,她仿若变成了一个莫不相关的局外人,她看着画面中的他和她九万年的时光一一重现,梦里没有别人,就只有他和她……
是啊,他早就已经深深地嵌入到了她的生命中。她点点滴滴的生命中,都有他的影子。他,是她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记,是她最不能割舍的脉搏,是她哪怕放弃生命也不愿放弃的爱人……
墨渊焦急的注视着眼前的娇弱人儿,她面色平静,却神思不属,看似在望着他,却又感觉不是。他又担忧焦虑起来了,她昏迷不醒的情景吓怕了他了,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了,想大声唤她,又怕吓着了她,只好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试探着叫她:“十七?十七?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十七……”
白浅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轻轻说:“师父,以后我可以叫你你的名字吗?”
墨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她以后要叫他,他的名字!
“墨渊。”白浅樱唇轻启,唤出了刻在她心底最深处九万年的这个男子的名字。
“你……你刚才叫我……”墨渊惊讶,这是白浅第一次对他直呼名讳,不是不让她叫,只是九万年了,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喊他“师父”。
“墨渊……”白浅的声音犹如上古精妙绝伦的琴曲一般婉转悠扬,温柔多情,她满面笑意盈盈,眸中光彩闪烁。
墨渊这次听清了,听懂了!白浅,这是终于不再只把他当师父来看待了,终于肯与他平视,肯给他和她并肩而立的机会了!
“十七?白浅?”墨渊小心的唤她、问她,想证实着自己的想法。
“师父!墨渊!”白浅的话语中,是无限的肯定和回答。
墨渊百感交集,忍不住又一把搂紧了白浅,这个他深深爱恋了九万年的女子。他终于等到了和她开始的机会!
他和她的感情,之前是不平等的。他不管如何去待她,对她好,都是他在上,她在下,他在高处,她在低处。虽然白浅足够优秀,可是她在他面前,一直是易自我贬低,卑微不自信的。
爱,是必须要平等的。一段感情,如果两个人总是不能并肩而立,只有遥遥仰望和远远俯视,那便连一个真正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只会渐行渐远。
而今,白浅终于肯放下那些不自信的情绪,开始平视于他,开始正视这段感情,愿意和他平等相待,这,就是爱的开始!
苍天不负,他等到了这段感情开始的机会!
今日伊始,只争朝夕,他只愿倾尽所有、倾心以待,去争取与她携手白头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心潮腾涌,热血沸腾,战神稍稍松开怀里的女子,深情的目光掠过她的脸颊的每一处,她眉目如画,秋波微转,容华倾世,气韵绝尘,她是这天下最好最美的女子!
墨渊的心里无限的骄傲和满足,他温柔地抚上白浅的脸颊,她已经微微地垂了眼帘,嘴角噙着娇羞的笑意,他温柔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她长长密密的睫毛颤动着扫过他的下颌,痒痒的触感让他心里酥麻起来。
墨渊心旌摇曳,用手指轻轻挑起白浅的小巧的下巴,猛然低下头吻住了那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樱唇。
白浅闭目回吻上去,不再躲避,不再试探,不再怀疑,不再抵抗。今日起,她只想要依着自己的心去爱他,去疼他,去陪他,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二人忘情地拥吻着。双唇交叠,辗转碾压,轻咬吮吸,打转舔舐。一双人影纠缠到密不可分,在室内的烛火映照下,被无限地拉长、重叠。
“墨渊,我给你熬了粥、做了小菜,你……”随着木门开合响动,琉璃药师的声音传了进来。
拥吻的二人闻声松了动作,白浅犹如受惊的小白兔,一下子埋首在墨渊胸前,羞涩地不肯抬头。
“药师……”墨渊面色也有些微红,心跳如鼓,他大方地搂住心爱之人,转身朝着门口呆愣的琉璃药师唤了一声,声音清朗喜悦。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咳咳……”琉璃药师竟然满面通红起来,将手中的粥食迅速放到门口处的案几之上,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拿来一份,我、我再去给、给你们盛一份……”说罢踉跄了一步,一溜烟地关好门消失了。
“呵呵……”墨渊笑出声来,他认识琉璃药师多年,竟从未见过这老头子有如此滑稽失态的时候。
“十七……”墨渊垂眸轻唤,怀里的小狐狸那羞涩受惊的样子,委实是可爱的紧呢。
白浅慢慢地抬起头,美目柔光,双颊染粉,摄人心魄的楚楚之姿。
“师父……”白浅望着墨渊清瘦的脸颊,心疼了,刚才的一吻之间,她已经觉察到了他薄唇干裂,他说她睡了三日,莫不是这三日他也一直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吗……
“师父,你……你是不是这三日水米未进?你瘦了……”
“十七,我身子壮不打紧。”墨渊想到这儿,连忙松开怀里的人儿,将白浅扶着坐好,给她后腰处垫上一个软枕,让她倚靠在床榻扶手处,给她盖好腰和腿上的衾被。
他一边这样给她安置着,一边嘴里念道:“倒是你,昏睡了三日,一定饿坏了。等我一下。”说着便起身走到门边案几处,将粥食端了过来。
白浅一直未曾言语,柔顺地任凭墨渊为她这般忙活着,心里异常甜蜜。这个男人,有着最强大的能够护佑天下苍生的力量,也有着最温柔的能够宠护心爱之人的细心。
墨渊端起一碗粉汤黄米的粥,他认得这是琉璃药师用了若贡泉水熬制的黄粟粥。他用汤匙撇了一匙稀粥,放到自己嘴边轻轻的吹了吹,送到白浅嘴边,柔声道:“十七,快喝了吧。这黄粟粥很有营养的。来,张嘴。”
白浅没有推辞,也没有害羞,顺从地张开嘴,喝下了这匙粥。
她恍然又想起当年从翼界救回师父的仙体,她也是受了伤,也是这般坐在床榻上,夜华递过来一碗汤汁,也想要喂她。她却不假思索地本能地拒绝了,赶忙自己伸出手接过了汤碗说“我自己来”。
是的,那拒绝就是本能的反应。不是客套,也不是害羞,就是自然而然的身体反应。这种最自然的身体反应,其实就是最真实的内心对一个男人、对一段感情的感受吧。
对夜华,他对她的追求和付出,她从一开始,就是婉拒尴尬的。也许,就是因为她在认识夜华之前,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他叫墨渊。
白浅连续这般被墨渊喂了半碗黄粟粥,在墨渊又舀了一汤匙粥送到她嘴边时,她摇了摇头道:“师父,这半碗,你喝了吧。”
“十七,我没事,你先喝……”
“不,我要你喝,你若不喝,我便什么也不再吃了。”病弱的小狐狸微微嘟起了嘴,还是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了赌气的表情。
“好,好,都依你,我都依你!”墨渊扬起嘴角,话虽说得有些无可奈何,心却像浸在花蜜里一般。
墨渊将剩下的半碗粥一饮而尽,动作干脆潇洒的犹如饮下一杯好酒。然后转了头,对着门外高声道:“药师,粥既端来了,何不拿进来?墨渊今日可不跟您老人家客气呢。”
木门“吱嘎”一声,满脸堆笑的琉璃药师推门进来道:“嘿嘿……这个……嘿嘿,我也是刚到门口,没偷听,别误会啊……”
琉璃药师径直走近将粥端到床榻前,墨渊接过后,他瞪大了眼仔细瞧了瞧白浅的面色,又伸手扣住她的脉息探了探,方点头道:“总算是见效了。今日晚间的药不必再用了。我老头子去喝杯小酒歇歇了。”说罢不待他二人开口,又一阵风似的闪出了房门。
墨渊笑着又拿起汤匙,一匙一匙地喂了白浅半碗粥。看着挚爱的女子温顺乖巧地一口一口咽下去,战神忽然有些热泪盈眶,仿若看见了东方的朝阳在冉冉升起。
好生之德,洽于民心。上苍对他,还是很眷顾的。即便让他半生孤寂,现在,也终于让他有了能够相伴一生之人。她,就是他生命中的太阳。
这碗粥将将喝到一半时,床上的女子忽然伸手从男子手中接过了汤匙,舀起了一匙粥,自然而然地抬起手送到了男子的嘴边,扬了眉眼,一笑百媚。
突如其来的甜蜜和幸福,让墨渊有些愕然,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墨渊……你再不喝,我手要累了……”白浅的声音柔媚入骨。
墨渊从怔愣中醒了神,张开嘴含住并咽下了这珍贵的一匙粥。与粥一起咽下的,还有战神眼中几欲夺眶而出的热泪。
衣食奔波共恩爱,涓涓岁月酿真情。风雨路遥同珍重,不负尘缘不负卿。
最好的爱情,原是如此。你爱我的心,和我爱你的心是一样的。你待我的情,和我待你的情也是一样的。
三生三世桃花漫心——第五十八章 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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