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雨。从茫茫然中的一片白中扯下云丝,骤然奔来。忽然而已,层林垂首,长巷做鼓,池镜难圆,来往狼狈。
独我撑伞踱步,左右顾盼,目色傲然。可俄尔积水坑洼,裤履不保,便雅兴全无、姿态不再,转而小心翼翼,怕及雷池,怯怂如鸡。狼狈至此,便也无了前行的兴致。索性龟缩在就近老树的庇佑之下,留的眼耳梭巡。
雨是不兴大的,向来如此。大了就成灾,粮受灾、河泛滥、城犯涝、人受难。一项好事没有,再臃肿的诗人怕也没了雅兴,撑死吟两句体谅百姓的诗句就了了。只是感时伤世,只是感“发声”,全然把事情丢给那些不怎么说的人做去了。似是不丢身为高士的身份。
但雨要是小些就讨喜了。朦朦细雨最宜漫步,携伞而不撑,讨一丝飘逸和清凉。稍稍大些更妙,田里有水,闲人有兴。就是家里无荷无棚的,也要悠然撑伞而去。听得一阵雨落之音,心里也是格外静气。
可这毕竟是少数人乐衷的。更多的人反而愿意是个没雨的好天,至少省去了撑伞的麻烦。我看前面几家摊贩正有此意。带了棚子的手忙脚乱,没带棚子的更是忙中加快,更不忘骂骂咧咧。旁边的宾客更是如此,往有棚的铺子使劲蹭蹭,或有离家近者,干脆撒腿狂奔。骑行者亦在此列,恨不得多两个轮子前来助跑,一对轮子踏的飞快,几欲脱地,令人咂舌。唯有车内人士姿态潇然,徒留一双手臂在车前摇摆欢呼,坐在车内好不快活,就是暂时不急着下车了。
作为一个看客,这自然是有趣的。雨里的景色倒也好看。朦朦灯光下,水洼飞溅、千丝万缕,高树垂泪,宇瓦涕下。雨声多而不燥,绵密却宁静。与市井的风光,却是相宜。应该是刚好融入了那温和而温暖的灯火吧。
前头的街角,只剩一家摊子了。温和昏黄的街灯下,是明晃晃的白炽灯,和雨清凉。高大的伞下,是一对老夫妻。干净的火炉,没黑煤、焦火。反着光的桌面,摊摊面团。一个搂着腰,往火炉里贴饼;一个揉着面饼,搓着面团。来往人不多了,总有两三个驻足下来问问价格。
我呆看了一会。有些发饿,便也上前去了。
雨势不减,我也只得寻个温和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