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恐怖小说史上,H.P.洛夫克拉夫特占有着重要的一席之地。
这位孤独且有自闭倾向的小说家在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60部中短篇小说,其中最为著名、影响最为深远的当属《克苏鲁神话》,它成为了克苏鲁神话体系的基础。
在这部中短篇小说集中,充满了暗黑和哥特元素:来自不明世界的诅咒、无可名状的畸形怪物、不为人知的异教祭祀仪式、惨白的月亮、华丽悚然的古墓、奇形怪状的树枝、相貌怪异的蝙蝠、猎犬的低沉吼声……
这些元素的高频率出现,使得洛夫克拉夫特所渲染出的恐怖氛围中还带有些古典而优雅的特色。因而也就迥异于那种对于暴力、杀戮和鲜血淋漓的场面进行简单粗暴描写见长的恐怖小说。
洛夫克拉夫特的恐怖小说带有邪魅而优雅的气质,这种精致考究的语言美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小说的恐怖效果,但却增添了更为强烈浓郁的文学色彩。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故事,就像一个老派的绅士,举止温文却散发着从古老墓地中带来的悚然气息。这是一种震撼心理的恐怖,而绝非某些商业大片中的那种血淋淋的、只为追求视觉感官刺激的“恐怖”。
通过传神的细节描写来渲染氛围并通过情节的展开引导读者进行想象,这是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中的一大特色。并且,他的小说不会给出读者一个最终明确的答案,而是在对怪异事物的探索到一定阶段后便戛然而止,——这通常是以探索者的死亡来作为故事的终结。
这样的安排,既反映出作者对于未知事物的敬畏,同时也反映出他对宇宙和时空的独特认识,以及对人类自身的反思。
洛夫克拉夫特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正是因为孤独,他才能比其他人思考得更多、感受得更敏锐。在《自彼界而来》这篇作品中,活得“孤独而忧郁”的克劳福德·蒂林哈斯特说,“对我们身边的世界和宇宙”,其实我们并不了解,“我们的感知手段少得可笑,对周围实在的认识狭隘得近乎于零”。这一段话,不妨看作是洛夫克拉夫特通过自己塑造的人物来表达自己的宇宙观和认识论。
洛夫克拉夫特认为,在我们生存的时空中,总有一些超时空的生命力量存在,他们居住的世界深邃幽暗,远不是人类所能了解、探知到的。这些跨越时空维度的生命存在有着更为广阔、强大的感知,他们是“克苏鲁神话体系”中的真正主角。
所以,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恐怖故事里,那种给人以恐怖感受的从来不是有形有象的、能看得见摸得到的存在,而是一种阴暗幽秘的存在,类似于“超自然”的力量。但是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与斯蒂芬·金系列恐怖小说中的超自然力量又是不同的。
斯蒂芬·金笔下的“超自然力量”,如亡魂、幽灵等,多是我们生活中熟知的概念;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中多使用较为陌生的概念,这些概念是他独创的,比如“克苏鲁神话体系”中神灵的之一“旧日支配者”,对读者而言便全然是陌生的。
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说,更多的带有灵异色彩,而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则带有科幻、奇幻的元素。洛夫克拉夫特把创作的视角扩展至整个宇宙,甚至跨越了时空维度,完全是一种“未知的维度”,因而引发的恐惧也是“关于未知的恐惧”。这不由得让我们联想到所谓的“外星系高等生命”,在科幻动作大片里竟然能见到它们的身影。其实,后世许多科幻小说、科幻电影、网络游戏等都是受到了“克苏鲁神话”的影响和启发。也正因如此,《克苏鲁神话》才被誉为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恐怖小说体系”。
《克苏鲁神话》的魅力并不仅限于对于未知恐惧的描写,更在于它让读者在恐惧、震惊之余开始对人类本身的存在进行反思。
在《克苏鲁神话》中,想要揭开未知事物神秘面纱的探索者大有人在,可是并没有谁能够揭示真相,甚至连“真相”的边角都没有够到,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正体现了洛夫克拉夫特在其孤独而短暂的一生中对于人类认知的探索。他认为,在宇宙中,“人类其实微不足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族群”,而人类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短视与无足轻重”,他断言,“宇宙本身与人类的存在漠不关心”。他笔下的那些对未知领域感兴趣的探索者,最后均以死亡告终,这种设定本身也对人类进行了一种警示:别试图通过自己那有限的、狭隘的感知去探索未知,在强大而恐怖的未知力量面前,人类的感知、情绪以及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以及所谓的“科学技术”,不过都是不值一提的渺小存在。
【扩展阅读】
H.P.洛夫克拉夫特于1890年8月20日出生在美国罗德岛州的普罗维登斯市。3岁时,父亲因精神崩溃被送进医院,8岁那年,洛夫克拉夫特遭遇丧父之痛。此后,他由祖父和母亲共同抚养。14岁,养育他长大的祖父去世;31岁时,陪伴他多年的母亲死于一次手术并发症。
洛夫克拉夫特尽管早慧,但不可避免地患有某种精神创伤。在高中毕业前夕,他因精神崩溃而退学,此后再没有踏入校园。
34岁时,他与索尼娅·格林结婚,后来这段婚姻宣告破裂。已经一贫如洗的洛夫克拉夫特回到普罗维登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写作之中。46岁时被诊断出患有肠癌,次年,在孤独与贫病中离世。
洛夫克拉夫特共创作60部中短篇作品,代表作除《克苏鲁神话》之外还有《外太空的颜色》、《时间外的影子》、《疯狂山脉》等。
斯蒂芬·金认为,洛夫克拉夫特是20世纪最伟大的恐怖小说作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则评论道:“洛夫克拉夫特对后世恐怖小说家施加了无可估量的影响”。
在谈到自己作品时,洛夫克拉夫特说:“人类所有的法则、兴趣和情绪在浩瀚的宇宙中都显得微不足道,这是我所有小说的创作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