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城市，无论大小，总有一个地方让你有去喝一杯的欲望。
有大的夜店，灯火辉煌，红男绿女，一嗨到天明。
但酒吧不能太大，大则气散，人多耳杂，聊不畅快。
酒吧也不能过于奢华，奢则神散，容易断片。
有小的酒馆，总是在某条街的转角，亮起淡淡的灯光。很难让人嗨，但也同样容易醉。
酒馆不怕小，小则人聚，容易酣畅。
酒馆也不怕简陋，好酒隐于市，找酒也是喝酒的一大乐趣。
02
我叫林木，北京人。
１３岁那年，父母离异，他们各自有了自己全新的家庭，从此我便开始了一个人流浪的生活。
辗转流离，我做过很多工作，最后沦落成为一个酒吧的驻唱歌手。虽然有时候很狼狈，却感觉充实自由。也许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连续几年的青春时间几乎全部在酒吧里挥霍掉了，喝酒，抽烟，打架，唱歌，泡妞是我生活的全部主打，一天天地重复着，一天天地浪费着，越来越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
03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叶子。
那天晚上唱完歌之后，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喝闷酒，凌晨2点，酒吧里的陌生人群已变得稀少，烟酒混杂的浓味也被冲淡了许多。角落里的人大多都是一对一对的。无聊的红男绿女左拥右抱着，真正静下来喝酒的没有几个。
我继续喝着酒，不知是第几瓶了。
转过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模糊看不清楚，是我醉了，还是又是那讨人烦的雨。
我不确定。
不经意中，一个女孩闯进我的视线。她坐在我斜方的角落里，她安静的姿势吸引了我。
她一个人静静地抽着烟，脸前已堆满空酒瓶，零散的烟灰落在衣服上。一件黑色的宽松毛衣搭拉着，露出一个肩，下身是一件褪色的牛仔裤。头发胡乱被扎了起来，这种颓废感，却倏地给了我一种新鲜的诱惑。
许是寂寞压抑太久，让我突然有认识她的想法，于是立起身，拿起酒杯，走了过去。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很冰冷。
“可以坐在你对面吗？”故意装作很随意，其实心里倒害怕被她断然拒绝。
“无所谓，坐吧。”她继续低着头，抽着烟。
“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喝这么多酒，已经凌晨２点多了，不害怕吗？”
“习惯了，你也不一样吗？”她反问到。
“恩”我很惊讶她的表情以及她的回答。
“你的歌很好听，我很喜欢。”她突然抬起头，表情有了一丝微小的改变。
“哦，你知道我？”我继续说着。
她没有回答，只是又点燃了一根烟，不断吞吐着烟圈。
我继续喝着酒，偶尔也抽一根烟，外面的朦胧依然继续着。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她好像醉了，趴在吧台上睡着了。酒吧的光线很暗，但我依稀能察觉到她的脸上有着泪水，她似乎没有睡着，在回忆着什么，哭泣着什么。
这个城市没有真正的黑夜，街道上的霓红灯还亮着，在雨中略显落魄，酒吧开始安静下来，我坐在她身旁，抽起烟来，迷离的稀薄感。我看向趴在吧台上熟睡的她，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来，好像她也是一个失落的人，和我一样，也很寂寞。
04
早上醒来时，已经７点多。她主动问我要了联系方式，然后转身离去。
只是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并没有和我联系。
我继续在酒吧里唱歌，反反复复地做着那些乏味的事情，浸泡在烟酒中无法自拔。
有时候会异常想念她，想她脸上若有若无的泪水，想她那件黑色的宽松毛衣，想她抽烟的样子，想她眼神里的冰冷，想她那种颓废的感觉，想那时酒吧里灰暗的光线，以及窗外的霓虹灯和雨。
再后来，只是偶尔想起，一个月过去了。
又下雨了。只是比上一次的雨大一些，如断了线的珠子下个不停。
我一个人走在雨中的感觉，却很害怕一个人黑夜里坐公交的孤单。雨不断敲打在我身上，也让我释放了一些压抑。
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停地回头看我，雨越下越大，我依然走得很慢。忽略那些不时投来的眼神，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落魄，或者，就像一个疯子。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很不喜欢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讨厌身边带着面具的陌生人，甚至酒吧里烟酒混杂的味道，我也开始讨厌了。
05
正睡得很香，手机突然响起，迷迷糊糊中不情愿地打开了床边的灯，时间是凌晨两点钟。
“喂，谁？”
“我很想见你。”
声音很低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感觉很陌生。我不禁浑身一颤，冒起了冷汗。
“你是？”依然不敢确信。
“那次酒吧，我们见过面，不记得了？”她说话的语速很慢。
原来直觉没有错。
“我一个人在原来的酒吧里面，你过来吗？”她继续缓慢得说着。
心中激动了几秒钟，甚至感觉在做梦。随便穿上了一件灰色毛衣，深色牛仔。
关了灯，出门。外面的雨依然下着。
进了酒吧，她还坐在上次坐的地方，依然抽着烟，低着头，只是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你好，最近怎么样？”有点可笑，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别扭的话。
她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里有了太多的勉强。
“很好，很长时间没来看你了。”她很平淡地回了我一句。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我很惊讶她这样的回答。
“我不会轻易忘记什么，尤其是一个偶遇的酒吧男人。你会很容易去忘记一个人吗？”
我没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也许这个人是一个男人或女人。我想我是不是成了替代品，我不知道，只是胡思乱想而已。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我把目光转移到了窗外的街景。
我感觉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好像有了一点点的心动。这种久违的紧张让我手足无措。也许是那件黑色宽松毛衣，也许是她呆呆略带忧郁的表情，也许是她抽烟时沉醉的样子，也许是那种颓废的感觉，我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突然心动。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她突然抬起头来。
“单身，你看我像有女朋友吗？若有，我现在不会因你的电话而出来。”我隐约感觉接下来的聊天要进入另一个意料之外的轨道，显然，我的直觉总是不会背叛我。
“那我可以吗？”她继续说着。
她的话让我越来越琢磨不透，不知道是玩笑还是真心话，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如同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我们都是寂寞得无家可归的孩子。”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我喜欢坏男人。”她的语气很坚定，眼神却充斥着迷离。
这样前言不答后语的对话让我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外面的雨继续敲打着霓虹灯。我们之间怪异的对话也在继续着。围绕在我们身边的是无尽的孤独与落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在同一个酒吧里抽烟，喝酒。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我这样一个沧桑的陌生男人感兴趣。或者如我之前所想，我只是替代品，我没有去深思这些问题，生活的磨砺已经让我丧失思考的能力。
我们静静的坐着，偶尔说一些话语，都是些不用经过大脑考虑的话语。她继续抽着烟，外面的雨也继续下着。
06
后来我们继续着这样的相处方式，约定在凌晨两点种在老地方聊天喝酒，抽烟。
她会天天去酒吧听我唱歌，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我。表面的快乐却掩饰不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压抑与失落。
我看出一些她不想告诉我的东西，我也没有在意，只是装做不知道。
时间在一点点被我们吞噬。我们无目的地生活着，控制不了的时候，我们相拥着哭泣。虽然我们还是陌生人。
我们同居了。我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我们都默契地把那些原则不经意忽略掉。我们都明白。
我们去酒吧的时间越来越少，变得懒惰。生活仅剩存的激情也不知道被我们遗弃到什么地方了，原有的平淡荡然无存。
我们的房间光线很暗，但很舒服。我们不停地做爱，我们相互抚摩着，安抚彼此沧桑的灵魂。在我们享受激情的时候，我经常发现她眼神里被掩饰的失落。她心不在焉。我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也不想去想。我知道这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身体的来回抽动让我忘记了一切。
时间继续着，所谓的爱情开始变质。
一次激情之后，她突然放声哭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惊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那些被掩饰的情绪已经开始复发，开始在我们之间蔓延。
看着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哭泣着，自己心中突然感觉很失落。
我平静了下来，给她擦干眼泪，问她为什么。还没有等她告诉我，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压抑。我们争吵了，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爱情，只有难以把持的欲望。
她坦白地告诉我，她和她男友刚分手。那个男人也是一个酒吧歌手，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男人离开了她。
其实也能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爱情，可我听完这些之后，心却痛了。
我穿上了衣服，甩门而去，一个人在雨中。她没有跟着我一起出来。
没有必要去想什么，我们都很寂寞。替代品是我，也是她，只因为我们在错的时间相遇。
后来我们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我继续我酒吧歌手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又沧桑了许多。
“林木。我一直爱你，我们不是彼此的替代品。”一个月后，她突然发了一条信息给我。
我没有回，只是把她的信息和号码一起删除。连同那黑色的宽松毛衣，颓废的表情，抽烟的样子，激情之后的哭泣一起从我的记忆里删除了。
酒吧爱情结束了，时间渐渐淡化了她在我记忆里的一切。偶尔还会想起，想起那时的酒吧，那时的霓虹灯，惟独想不起那张脸的模样。
她或许现在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退去颓废的外表，寻找另一种生活，寻找另一个酒吧男人。也或许，她现在依然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躲藏在某一个角落。可能是酒吧，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酒抽烟到凌晨两点钟，只因为一个男人。
只不过这些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还要继续我的酒吧生活。
回头看，那个凌晨两点钟的酒吧爱情让我忘记了快乐。
再回首，原来的一切都已经不见了，只有雨中的霓虹灯依然存在记忆中，还有凌晨两点钟的酒吧。
07
有人说，每一位酒吧歌手都是你的摆渡人。
其实，在酒吧里面，我们彼此都是对方的摆渡人。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究竟是谁把谁送到了彼岸。
人生若是无酒，那该有多无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