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场惊

夏,一场惊

那天。

晚上八点,接到三婶子电话,问在家不?以为她要和三叔过来聊会,就回答说在家里。

自他们从涝坡搬来县城,不几天就要过来看看,若是隔有几天不见我们,就常常会说:“哎呀,这不又好几天没捞着去看看你们了。”

平时也常是送点菜啦啥的,说是吃不了。我们总是来者不拒地心安理得接受着。

她气喘吁吁地送上来一包黄澄澄的大水杏。我埋怨她:“你打电话说声我下去拿不就行了吗?看你爬四楼累的!”

她身体不好,年前甲状腺结节做了切除手术,常说这里疼那里疼的,身体状态总是欠佳。

她坐在一边看着我吃杏子,说:“没事啊,我就着上来看看你们,这也好几天没见了。”

没说几句话,儿子吵着要出去踢球,三婶子才喘息刚定,她便站起来说:“那我回去了。”

送她出门,回来训了儿子,嫌没眼数,发现怎么也教不会他学得乖巧。

6月24日。

坐在家里敲了几行字,又接到三婶子电话,问我干什么的?要我赶紧去临沂医院做个乳腺钼靶检查一下,不要在县级医院检查,恐怕会拍得不清楚。

我常是这样,若是想写点什么的时候总心无旁骛,所以别人说话并不上心听。当时心里也闪过一丝疑问:“怎么突然的就想起打电话提醒我这事?”

乳腺增生的事,似乎和她聊起过,但应该也不是最近的事了,竟然也就入了心。终是没顾得多想,就敷衍说好的,好的,等放暑假的,就要挂电话。那头还在嘱咐,别拖了,早点做个检查。我心不在焉答应着。

晚上和孙说起这事,为三婶子突然的电话催促感到纳闷。他也没入心去。大概是因为了解,三婶子对家人的心总是过于细。

这是他的婶子。在我心里,是等同于亲婶娘的至亲至爱。一方面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爱屋及乌,二是因自进老孙家门这二十年来,和他家人的相处中,因融入感所得到的感情的深笃。

我对这家人,从未曾见面时便建立起了好感。自与孙相识,他和我所说的话题多是他的家人,常常会说起自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中,叔叔婶子大娘相互之间的包容有爱,以及对他的关爱有加。话语中流溢着对于融洽的大家庭的骄傲之情。

农村家庭、寒门之子,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最大的炫富也便是家人的同心、和睦了。

6月27日早,一场惊打破了心情的平静。

送儿子去学校,顺路去三婶家送鱼。(头一天孙带回家许多水库鱼,吃不了。)连连敲门没听见动静,就打电话给三婶子。却说是不在家,我就告诉她,把鱼给放在门口我回去了。

听她连连说:“我不在家,你赶紧带回去吧。”便心生纳闷,问在哪里?电话里吞吞吐吐,便猜测着该不会是去中医院做理疗了吧?她颈椎腰椎的都不好,时有说疼。一个劲追问,才说是在临沂又做了个手术。

追问之下,不由大惊。

原来她乳腺结节有些恶变,在临沂肿瘤医院切除了左乳。

“没有大事,你别担心我,手术已经好几天了,那晚给你们送杏子,第二天我就来住院了。也别告诉家里其他人,若是知道了都会担心的,这么远的,若是兴师动众地来看我也不方便。你赶紧来检查一下,那天我一做完手术,我就想起你,就担心啊!做做检查没事就放心了哈……”

这么大的手术,住院前还有心来送杏子,手术后担心自己还来不及,却第一时间想起我的身体。

电话那头,她对于自己的病情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再三关照我不要告诉家里人。

电话这头,我惊住了,心里一酸,泪水便不由流了出来。

就说那次甲状腺结节手术吧,在检查室里麻药一过,乍恢复知觉她就埋怨医生:“你们快把我推出去啊,这么长时间把我放在这里,家里人急得还了得!”

在她的心里,从来家人都是第一位的存在。

回到家里,不由六神无主。在屋里转转悠悠,蓦然中发现我的紫色蝴蝶兰开了。

我养的花很少有接连着开花的现象,常常是一次花败了,也就腐了。前几日还看着蝴蝶兰恹恹的,觉得怕是不好度夏。竟然于不经意间二次花开。

生命也是这样吧,说脆弱的时候,总是有猝不及防的失去,若是坚强起来,顽强的生命力也会像常开不败的花。

人生就是如此,常常会有许多不确定性。

想想三婶子的嘱咐,忽然想起自己离上次乳腺检查也有五年之久的间隔了。因为医生的一句没事,说乳腺增生对于女性来说,是很平常的事,也就没放在心上。这几年里,它会不会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呢?

而三婶子前不久不是还检查了,结论是良性的吗?突然觉得人的身体若有隐患,生命就像温水煮青蛙。

常是这样,你若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位,你就会越来越感觉到它的不适。

一直忽视中的疼痛在感觉中也便加重了。

心惊肉跳。

拍了一张蝴蝶兰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愿生命如花,一切安好!

祝福三婶经此一劫,生命再度花开。

终是不安啊,于是孙一回家我就把脆弱一股脑交给了他,像个孩子般再三念叨:“我怕,我怕,我害怕!……”

他也是受惊不小吧。对着我一声声“害怕”的呻吟,也不知怎么才好。就看着那张平时都是不露声色、很少有表情的面孔,只得对我显得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6月29日是周六,一大早就驱车去临沂肿瘤医院看望三婶子。住院处病人很多,楼道里都是。据说都得挨号入住。

一直以为三婶子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因为家里人若有点风吹草动般的坎坷,便常常会看到她会流泪。现在看她的精神状态这么好,心里稍安。

听三婶子说,到了这里发现那么多年轻的女人,有的看上去孩子还在哺乳期的样子,却要来做切除手术。她悄悄指了指临床的一个中年女人说,那是一个单身母亲,做了乳房切除手术,正在化疗中。一个人带儿子生活,孩子正上初中叛逆逃学,却也正好在医院侍候她,虽然看上去也不是细心懂事,却也是娘俩相依为命。男人负心找了别的女人,再不管她们母子死活,幸亏投了保,治病有保险公司赔付。

我看着那个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抱着手机半天没动一下。躺在床上的那个不幸的女人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我想,那个有那么多不幸遭遇的女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欲,我们这些拥有那么多爱的人,更应该坚强面对生活。

话是这么说,去检查的时候心里不知有多忐忑。我不断地问自己:“若是……你能接受吗?能坚强面对吗?”怕是不能。

一个劲地问做B超的医生:“没事吧?没事吧?”她边检查边笑:“没事啊,没事啊!”拿到单子后,她又说:“要不要再做进一步检查,你得找专家门诊看看结果。”

心又惊了一下。

找得门诊医生,她看了看,说看样子是良性结节,没事的,增生疼痛也是正常的,不用管。

在那一个时刻,心里涌动着小确幸的喜悦。赶紧打电话告诉三婶子检查结果。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下就放心了。”她连连地说。

回家路上,孙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没事以后也要多做检查。”

是啊,我们常常会说要善待自己,却常常会忽视了自己。忙忙碌碌的中年人要顾得老顾得小,仗着自己能蹦能跳,便觉得疾患离我们很远。却不知有时候健康与疾病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一定要经常检查身体,防患于未然。

这个夏天,愿这场惊也给你带来启示。为了爱你和你爱的人,要多多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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