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中年妇女李梅婚内出轨,离家出走,碰见21岁的自己,从而改变了自己当年的婚姻选择,可这一切,真的可以改变吗?
她的名字叫李梅,45岁的她,脸上眼角处有一层淡淡的皱纹。管理一个部门,对一个半脚踏入中年期的女人而言并不简单,每年仅有几天假期,刚二十三岁的儿子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可她不带。
她从没有这份心思,她活得潇洒。
可这世上人言可畏,所谓三人成虎、劈死一豹狼。谣言在她身边混得风声水起,四十岁化妆、打扮精细的女人,就像三十岁还没出嫁的姑娘,裹
小脚的老太婆,邻近的亲戚,每次逢年过节,总是笑容满面地来到李梅家打声招呼。
其中,张嫂来得很勤。
“梅子,你瞧你这身打扮,哟,跟个小姑娘似的。”张嫂眼睛是个眯眯眼,门缝似的,不过她的嘴巴里总是透风。满村的风絮,在李梅新年回老家时,吹得更猛烈了,窗口洒下厚厚的一层阳光,灰一样的惨淡,像李梅涂成白粉似的脸。
李梅不作声,她敷衍地笑了一声,朝张强瞥了一眼。李梅老公,张强,先前村里村长的儿子,后来她公公调任去了县里,可这老家还没荒下来。
顾庄后面,从小教堂到新建的猪肉加工厂,这一条水泥路,是她家承包的。每到下雨天,三分之二的水泥地,三分之一的泥土坑洼,一边是硬纸板,另一边与远方淡成影子的白杨树融为一体。小汽车从上面过去,溅得车轱辘子上一圈都是黏糊的湿泥,还不时发出海绵缩水时的“叭唧”声。
可这也阻挡不了外面的人来他们家蹭一趟饭,张强斜躺在院子里的沙发座上,掐着一根中华牌的香烟,他的脸是肉红色的,皮肤坑洼,年轻时生的旱豆结了疤,落下凹凸不平的面盘,他听到张婶的这句话,像听见冬天里有一只蚊子在嗡嗡叫着,轰隆隆,脑海中瞬间炸过晚上飞机掠空的回旋声。
他笑了,若不经意地,随意活动了两只膀子。
“张嫂。”
“是。”张嫂朝着李梅打量一下,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你家,”他的声音宏亮了一下,乍然地痛快,又突如其来的惊诧,“你家亮子回来了没有。”
亮子?张嫂脑海中掂量了一下,“没来,可亮子来不来是他的事,应该是厂子里还有事没有结完。”
张强听了这句话,终于从沙发座上站了起来,他起先站在靠近主屋的栅栏附近低着头瞧着地面,后来又不知不觉走到李梅旁边了,李梅对面是张嫂,张强夹在她们俩人中间,不过他头转向张嫂,笑得没有颜色。这样的没有颜色几近于苍白,人脸没有颜色,只剩硬硬的骨头,就跟死人脸一样,或者说,张强正不阴不阳地看着张嫂。
张嫂脸上的褶子在风中抽了几下,她终于感觉到此时有些不对,她来看热闹的预期没有达到,反而搞得自己提心吊胆,这是什么笑话?!本来还有几句话想说,现在却没有了心思,冻僵了的情绪和笑容一样垮掉了,她拖拉地胡扯了几句,就毅然决然地走了。
没有什么看头,就尽早走人,这是老妇人的想法。
李梅在煤气灶上烧好了饭,她眉头轻蹙着,早上描好的细眉熏了油气,像冬天枯萎的菜叶一般垂着。她从橱柜中拿出五只碗,冰凉凉得跟指尖沾上井水一样,公公婆婆上了桌,小女儿盛了饭,摇摆着,上楼去了。
剩下来的老公,张强却并不看来,沉沉地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白饭。
李梅此刻脸是绷的,这个女人终于有些慌张了。可她并不表露出来,白天虽不过分明媚,却掺杂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对于生活的诗意。疯子饮酒照样是正常人,瞎子瘸了腿总还能活着。李梅公公张明和他婆婆动作一板一眼地扒着饭,饭桌上是人喝汤和咀嚼东西时的声音,这和早晨的闹钟一样,成了一家人的习惯,成了生活这首歌曲中最熟悉的那个音调。当一首歌响起来,符合所有作曲规律,装腔作势地哼起来时,就悄悄地为听的人埋了一个陷阱,而歌曲高潮,巧妙地展开了一个既庸俗却令人心情舒畅的开端。
可现在,当张强的父母还没有从这首歌曲中表露自己的感情时,所有的习惯却似乎被打破了。
张强放下了筷子,回了卧室,而当他放下的那一刹那,李梅的心跳了一下。女人的心是敏感的,可她们的命运是不能光靠敏感就能解决的,和林黛玉一样的女人,都是女人中的傻子。李梅转眼随意看了公婆一眼,又希望能得到一些令她自己也可以释怀的东西,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的眼光,从茫然,又近乎冷笑了。
不出意外。
过了一会儿,李梅和她老公房里传来破碎的尖叫声,“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还有理了?”是张强的声音,顺着李梅的尖叫,从他两个“贱”字中可以想象出一张满面狰狞的表情。
“怎么回事?什么样子!”张强父亲张明火起来了,朝里望着,打破寻常和吵架耍疯,这两样他都不待见。张强母亲也出来站在一旁,不作声。
过了一会,门打开来,李梅坐在床上哭哭啼啼的,头发乱了,和燕子窉似的,张强站在床边柜子旁,不说话,仅叉着腰,可他的脖子红了。
张父、张母问不出话。
张强又当众砸了家里刚买的最新的平板电脑,觉得心中憋屈,还不解气,便又要冲上去扇李梅一个巴掌。此时,李梅女儿张茜茜走了下来,她的耳机里,正播放着最新热门的歌曲,《美好人生》。
02
孤独、孤独、孤独。
李梅的妆花了,她的眼睛里噙着泪,可是她的脑海、思绪和所有的想法中都只有两个字:孤独!这两个字可以使一个纯真的少女面目沧桑,也会使一个卧倒在床的老人在下地时都会感到自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她用尖叫无法宣泄自己这种涌上心头的的惊慌,此时,白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令人煎熬、令人失去希望,于是,李梅用双手轻轻地捂着脸,泣不成声地哭了。
她的女儿,张茜茜,听到动静下楼,看到母亲哭泣的样子后,她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而这副状况的真实面目就是无所作为、什么也没有做。静静地把碗筷放下,张茜茜站在爷爷奶奶身后观望了几眼,便又回楼上的屋子里。
家庭里一场剧烈冲突的爆发,使沉默变得诡异起来,谁也不想主动去打破这种异样的冷静,如同前方有一个人站在悬崖旁边,而你的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便会使她立刻堕入万丈深渊。
张母是一个心思灵活然而行动木讷的家庭主妇,她试图以简单而具有感染力的语言来抚慰李梅,第一次的表演成功了,可第二次或者说一而再的“明显”呵护使得李梅回头白了她一眼。李梅的乱发垂在肩上,像此刻模糊嘈杂的情绪。
她突然间有了恨意。
莫名的恨意,浓烈的恨意,混着起伏涌来的、远方的记忆,她在乱发中的眼睛,这双因迷惘而识不清前途的眼睛里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
也因为如此,她感到无所畏惧了。
在张强第四次的谩骂来临之前,在张父、张母无能为力的劝慰面前,她冲了出去。
外面似乎比里面清静多了,树影映在溪水中,说不出的、刺骨的冷意。
她沿着小道,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枯黄色的蒿草在风中轻轻地晃着,水泥坝旁长着一丛一丛只有枝丫的苹果树。
谁可以体会到我的感受?李梅望着天,望着后面无人追来的、孤寂的泥土路,不禁觉得满目尽是苍凉。
此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木屋,它突兀地出现在这片荒芜的出地上,却并不违和。这是、这是她和张强最终确定关系的地方,李梅想起来了。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李梅的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当年她和初恋谈了三年,却因为经济原因选择了强子,可谁知道到头来,中年时代的婚姻是如此危机四伏,她爱上了和初恋一般模样的小自己十二岁的李炎。
娃娃脸的憨笑,使中年女人变得荒唐。
可没想到,在车间时,她和李炎在聊天,张亮却鬼鬼祟祟地探进头来,一时间,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直到张强给她看了自己的短信记录,怎么会,她明明删掉的!可他,难道他就从来都对得起这段婚姻吗!
狂乱的想法和她的心一样在颤抖,她莫名地走进这个屋子里,却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
素色的裙,艳丽的面庞,美貌的女人像盛开的玫瑰一样,不必刻意招人,就自动有人来一采芳泽。
可年轻并不会使李梅的手开始发抖,她有钱,这或多或少可以弥补她的嫉妒,真正使她感到惊讶的,是面前年轻女人的样子和她二十一岁时一模一样,怎么可能!
她刻意地冷静。
年轻的女人也感到十分惊讶。
两个人的面庞虽然因为衰老而变得略有不同,却有让两个人感到十分熟悉的亲切感。
重复的面孔,重叠的时间,可不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李梅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两点钟,再过一会儿,张强就会来到这里说出一腔甜言蜜语,而面前年轻模样的李梅自然芳心暗许。
年轻女人对李梅的沉默有些奇怪,可李梅心里的震撼并不比她少!
李梅掐了一下自己,故作焦急地对她说,“你家出事了!”为了表演逼真,她甚至说出了当年自己家里的具体方位,那离张强家只是隔了一个庄子,
终于,年轻女人慌了,连忙道一声谢,便赶回家去。
来回时间刚好,足够等到赵奇了。
李梅望着曾经的自己,不着痕迹地浅笑起来,只要过了今天,她就会明白,爱情的价值,赵奇肯定会来找她!而这一切,或许都可以改变!
她迫不及待地往家赶了。
03
尽管痛苦是一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快乐就会到来。
李梅回到家后,看见的依旧是张强发怒的脸和阴郁的家庭氛围。
她不明白。
仿佛刚才她看见的自己只是一场轻描淡写便可以抺杀的梦,仿佛她从来都不能挣脱这个家庭。
张母又上来劝说了,李梅内心慌乱地想要后退,可她的手脚似乎不听使唤,她的眼睛里有泪了。
微弱的泪水,像病人的呼吸,随时会被掐断。张强看见面前女人苍白的脸色,没有吭声。所有人都不爱她,所有人都抛弃她,他们把冷漠作为最得意的武器,去扎向她的心口!李梅快步地走下楼,她要重新走出去,不过当她快到门口的时候,张强跟了出去……
其实,当时,她是遇到那个年轻女人的。
那样过分明媚的眼角,鲜艳的嘴唇,不是她,又是谁呢?她的心没有骗她,她自私而妄想改变一切的天真劲儿没有骗她,可怜的是,赵奇骗了她。
那天,赵奇确实来找她了,她也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初恋可以变得美好。虽然迟了一点,他却将一切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说道,我爱你,梅子。比这句誓言更动听的是李梅终于知道,赵奇家里也并不十分缺钱,换而言之,当然是富裕的。
他们在一起了。
在前期的美梦中,肆意挥霍。而在中年,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冲突。
重复一次的人生没有先前的记忆,李梅不知道她和赵奇的婚姻意味着什么,和张强比较,她又有些悔恨了。
然而,当年姿色动人的容颜,像枯萎的玫瑰花一样褪了明艳,若是还带着刺,又有谁喜欢呢?
可她不明白,她微微笑了,她觉得自己还年轻。
赵奇看着李梅,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二十岁的李梅和现在差了这么多!当吵架后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他去找了另一个女人。
依旧貎美如花。
喝醉了酒,脸被气息醺得红彤彤的,皮肤软软地贴在脸上,满屋的星光,通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在回家的路上,顺着一束手电筒的灯光,他发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背靠池塘,似乎在沉思些什么。可夜色朦胧,或许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双腿有些僵硬,他走了过去,把灯光重新打在那人的脸上,用左手擦了一下发汗的额头。
“前面是谁?”
“嗯?”那人不回,看向他。
终于,赵奇看见了男人的样子,他在几步之外,和自己年轻时候,竟是一样的。他不说话了,只觉得内心在微微颤抖。
“你是谁?”男人问他。
“嗯。”赵奇走到他的身边,他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他问,“你明天是要去哪里吗?”他有了心思。
男人很诧异,他明天是要找李梅的。“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嗯,我不知道,我只是以前认识你,今天在这里遇见,想明天去你家一趟,你可以在明天下午等我吗?我送你一份礼物。”
这番说辞,本不过是一个幌子。
男人半信半疑,可人对疑惑的东西总是要一探究竟的。
他注定会等,因为他的神色。
赵奇笑了。
他继续一步一步,不过步伐比之前更加缓慢了、更加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