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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寒夜冰晶
熊道一直追到大街上。王曼农正倚着公路外侧人行道的栏杆，“哎，你看那边”。是北京著名的夜景“悬河”，大片的灯光从半空中倾泻而下，光彩夺目，“太漂亮了，让我看一会儿，在这里吹吹风吧！”接近深夜，过夜生活的人都集中在商业中心里，本分的上班族已经回家休息了，路上除了车来车往，看不到什么行人。王曼农红扑扑的脸滚烫，被春夜的凉风一吹过，觉得特别熨贴舒服！
为了保持地质结构稳定同时又扩大城市规模，现在整个北京城的地下规划如同一只锥形，越往下，面积越小。数量最多的穷人，集中在地下深层面积最小的区域，而越往上，面积越大，越豪华，居住的多是有钱人。
熊道走到她身边，“那个女孩叫李颂星，是跟丁队长一起外勤实习的学生……”他还没说完，就被王曼农打断了话头。
“你以为我嫉妒她？不，我一点都没那个意思。”王曼农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指令长这样的男人，就是有一百个女人喜欢他我都不会嫉妒，他本来就值的。”她伸手到栏杆外面感受空气中的风速，“只不过，她的出现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下。哎，熊道，我要是朝下面吐口水，会不会有监控看到，引来警察？”
熊道愣了一下，被她说得童心萌发，“这个，还真不清楚，要不，你试试，我给你把风！”
“算了，这样太不淑女了，嘻嘻！”王曼农笑着说，然后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来之前，见过晋虎和亚兵，他们都劝我离开指令长，重新开始，对我对他都好！我刚才，就是因为稍微冷静了一下，所以才跑开。”
“啊？就算是决定离开，你总得当着他的面，说个清清楚楚吧！这算什么？”熊道愤愤地说，他心想，你是真没看到丁队长难过时候的样子！
王曼农没有吭声，她遥望远处的“悬河”灯光表演，半天，才用细小的声音回答，“我不敢。”如果面对面站着，该怎么跟他说？说分手，不甘心，不分手，又如何处，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吧。
熊道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无端替她难过，两个人默默地站到灯光表演结束。
“走吧，”熊道先开口，“明天还要带你去西昌，要早起。”他来拉王曼农的手。王曼农顺从地跟着他走，手指纤细冰冷。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熊道问，接着又说，“我妈说，手凉的小孩没人疼。我给你捂捂，捂热了你就有人疼了。”
熊道回到自己宿舍，收到一条短信，“非常道，有时间上网聊会儿吗？----寒夜冰晶。”顿时刚才因为王曼农而产生的种种惆怅被抛之脑后，熊道咧开嘴乐了，他在电脑桌前坐好，插上电极。
把思维接进去的时候，先进入了一个四周全是镜子的大厅，这里是换像间，可以选择现成的形象，也可以自己现编程设计一个形象。对于熊道这样的程序高手，当然要自己设计得才算过瘾。
今天熊道换身为春秋时期的老者，长袍大袖，仙风道骨，白须白发白眉毛，飘飘拂拂，胸口挂着自己的名牌，“非常道”。
等所有形象设计完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完全换了个人，熊道非常满意。这时候所有的镜子全部隐匿，短暂的黑暗过去，他出现在一片洪荒原野之上，这背景其实也可以自己选择的。在自己看来是洪荒原野，也许另外一个同时同地玩的人就是在一片海域里。这就是熊道认为的魂游乐趣所在，可以最大限度地随心所欲，想怎么玩怎么玩。
还可以结交网友，不过丁云路不大来，作为一个脑开发研究者，不知何故，他对这玩意儿深存戒心。
按照熟悉的路径，熊道径直走到一个精致的房屋前，上面挂着一块小小的匾，“寒夜冰舍”，这是他最近聊得很热乎的那个网友寒夜冰晶建的“私宅”，只要进去了，可以面对面聊天，熊道按动密码，进去了。
寒夜冰晶，听上去是个雅致的小女生，招徕玩耍的人并不很多，她这里比较单调，但是熊道跟她聊得不错，没事就过来坐坐。这几天一直忙，没顾上来，偶尔来一次主人也经常不在家。今天好像运气还不错，就她自己在大厅，看来都不需要开设偏厅私聊了。
寒夜冰晶穿着古装的拖地长裙，腰上束着丝绦，长发飘拂，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不伦不类，但是，无所谓啦，作为一个新新人类，其实没有几个人关心古代人到底怎么穿怎么打扮的。她的脸上戴着面具，从额头到面颊都挡得很严实，只露出来一个尖尖的下颌。魂游网里不戴面具的人都会以真实面目出现，这说明人在潜意识里都有本我存在的，不管给自己穿成什么样戴成什么样。
熊道就是凭着这个尖尖的下颌，自动脑补对方是一个美女。
此时主人正悠闲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脑上的滚动新闻，听见声音，回头打招呼，“非常道，你好。”
声音听起来倒是有些怪，这都不是自己的原声，经过电子处理过的。
“很久没来了，你这里人不多啊！”熊道很自来熟地在一张红木座椅上坐下，用手摸摸。木头的质感传入他的神经元，“好东西，花了不少钱吧？”他说的钱是魂游网里的虚拟钱币，但是有时候是需要现实中的钱去买的。
寒夜冰晶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我还在上学，学校有点工资补贴，又没什么去处。父母给零花钱还算大方。人不多，是因为我也有一程子没来了，去做实习了。在准备就业了现在。”
“实习有意思吗？”熊道问。
“非常有意思！”寒夜冰晶回答得很高兴，“因为这场实习，我都想改行了。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你最近怎么样？不是说在照顾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孩子，效果如何？是不是在趁虚而入？嘻嘻。”
“哎，一言难尽！”熊道说，“我正准备请教你，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孩子该如何自拔？”
寒夜冰晶俏皮地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很认真地回答，“不知道。大概是快速开展一段新的恋情吧？其实现在这个感情快餐时代，能为情所伤还真不大容易，那是什么女孩子，年龄不小了吧？”
这倒把熊道给问住了，对呀，王曼农到底算什么年龄段，二十多还是快四十了？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含糊地说，“认识不久，我也不大清楚！你不也是女孩子，能不能替我代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为情所伤了，该如何自处呢？”
寒夜冰晶哈哈大笑，“这还真巧，我也认识一个为情所伤的男人，既然你是男人，那我也问问你，该怎么办？”
“真的假的？你不是顺着我的话说呢吧？”熊道怀疑地看着对方，“怎么我遇到为情所伤的女孩正好你就遇到为情所伤的男人，这也太巧了吧！”
“是真的！”寒夜冰晶用手指虚空一划，眼前出现一个文档，前面的文字被遮住看不到，最后一页上有日期，还有一句话：认识一个为情所伤的男人！
熊道啊了一声，“你不是爱上他了吧？如果是，就好了，女性的温柔和悲悯是让男人摆脱痛苦的最佳药剂。”
他说话是开玩笑的，寒夜冰晶收起文档，带点迷惑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他了，不过他身上真的有强烈吸引我的地方。可是，每次我站住他面前的时候，虽然感到很安心，但又觉得距离十分遥远。”
“距离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问题，这年头，其实连物种和存在方式其实都不是问题。虽然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串计算机网络里的多维码，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爱上这串0和1组合结构的聪慧和热情。”熊道油嘴滑舌地随口讨好，“要不，让非常道娶了寒夜冰晶吧！”
“去去去！净瞎扯！”寒夜冰晶嗔怪地说，“太晚了，我要回去休息，我们以后再聊好吗？”
听到这个，熊道马上跳起来，用很不合形象的姿势立正回答，“是！遵命！”
熊道被寒夜冰晶客气地送出门，互相道了晚安。熊道站在外面，看着整个“寒夜冰舍”化成一只巨大的天鹅，拔地飞走。他的头发感受到了气流的涌动，还真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嗯，设计做成这个样子，也算难得了。
熊道又随便在网络里溜达了几下，蹭足了一个小时，被服务器踢了出去。他坐在桌子边，拽下脑袋上的电极，眼冒金星，满眼里就四个字闪烁着，“为情所伤”！妈了个蛋的，我干吗这么替别人操心啊，爱所伤不所伤，眼看老子心爱的寒夜冰晶也要被别人俘获了，谁来安慰老子这颗为情所伤的小心肝呢？
熊道哼唧哼唧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收拾收拾准备睡觉，明天还得早起。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