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最深刻的故事有很多,只要有时间,又愿意回想。记忆的大海就会翻腾,而那些最深刻的就如同突出海面的礁石一样,总会和情感的大潮砰然相撞,激起满天的水花。
记得十几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第一次离开故乡到外地求学。雨季少年开始独立生活。那时候,上学的条件和现在比起来很差。宿舍是12个人住在一间10平方的屋子里,除了床和柜子再加一张桌子,几乎也就没什么地方了。冬天只有在每天规定的时间里是有暖气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冷。以至于第一年的冬天我的手被冻出来冻疮。人生第一次知道冻的发痒的滋味。年轻人的心情总是快乐多,那时候不觉得苦,大声的笑,大声的说话总是那么无忧无虑。
记得第一年或是第二年,学校安排我们开始学习服装设计专业基础知识。讲课的老师是刚从北京服装学院毕业的女学生。年岁不比我们大几岁,个子高挑,有1米7多。容貌也很靓丽,脸庞稍稍有点婴儿肥,正是夏天的时候,把一头长发盘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如同骄傲的天鹅。穿着一身得体合身的连衣长裙,色彩选用的是安静的灰色。后来才知道这身衣服是她自己做的。
她叫刘琳,是我难得记住的几个名字中的一个。我这个人对名字总是很难记住,经常想不起来谁叫什么。哪怕是当红的明星,看着再脸熟,有时候张嘴想叫对方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却想不起来。
我之所以能记住她的名字,不仅仅是因为她在一群黄毛丫头中显得鹤立鸡群,同时她也要比同龄人稳重一点。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工作,我们又是她教的第一个班,所以教课很认真复杂。
可惜我们当时是第一次接触服装裁剪,面对里面的几何学,只有初中水平的我们是一头雾水。总是很难能够做出符合要求的作业。只要差一点,有问题,她就会叫我们从新修改,一遍一遍的画。枯燥乏味极了。也让很多同学对她起了反感。
我其实也挺怕她的,尤其是我的作业总被她否定,这是一件很打击积极性的事。但我还能忍受,因为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要求我们做事认真,不能差分毫。当时还不太明白为何如此严格要求,这几年随着我对服装的理解和电视里对高端定制服装的介绍,才渐渐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尺寸上差半毫米,穿在身上就是地摊货和顶级定制的区别。可那时候我们那有现在的意识,从小到大只看见过裁缝做的衣服,身上穿的也是地摊货。高级服装只听说过,从来没有看到过。可以说我们和老师相比,是鼠目寸光。
刘琳讲课的时候很认真,下课的时候很随和。因为年龄相差不大,我们都当她是姐姐。经常下午下课的时候坐在教室里聊天。我记得有一次是周末下午的时候,我刚午睡醒来,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就去教室,教室里有电扇吹着能凉快一点。没想到刘琳正在和班里的女孩子们一起聊天。我就站在旁边听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年纪大小上了,刘琳说我们都很小,她要比我们大很多,因为很多同学是初中毕业就来中专上学,在她头脑里,我们要比她小将近10岁,最少也有7岁的差距。她说着说着就把头转向了我:你看这个多小,一看就还没成年。我马上说自己已经17岁了。
刘琳轻轻一笑说到:看着就是未成年呢,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领子都没弄好。
我赶紧翻动体恤衫的领子,胡乱的弄了几把说弄好了。
刘琳又笑了,走到我跟前,轻轻的帮我把领子翻好,扶正。轻轻的说:这要才算弄好了。
我当时应该是脸红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除母亲以外的女人服侍。感觉自己脸发烫,很不好意思,赶紧跑开了。
后来教学结束前,学校让学生给自己的任课老师评分提意见。班里很多人都要给刘琳差评,我很生气。因为刘琳教的很认真,只是我们自己第一次接触,学的很吃力,而这不能怨恨老师。我当时站起来和其他班干部争论,坚决不同意他们说的教不严师之惰的说法。我甚至站到讲台上,向全体同学做演讲。而有的同学就在台下说怪话,说我喜欢刘琳才这样为她说好话。我面对这样的诋毁,只知道生气,还没有学会如何反击。
最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把差评递上去。我当时知道后,曾去刘琳的办公室去找过她一次,想告诉她,她没做错,是我们这些学生错了。还想告诉她,不论别人如何说,我是支持她的。
可惜,没有碰到她。这些话,一直没能对她说起过。
现在想起来,感觉还是对她有愧疚感,没有在她被人诋毁的时候,和她站在一起。也没有事后让她知道,还有人在支持她。
也许,当时我做了一个孩子能做的事情,但我还是感觉自己没有竭尽所能。
对不起,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