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爸爸和妈妈从没吵过架。
以前他是工地上的包工头,经常大夏天的在工地上晒,很累很辛苦,但也赚了不少的钱。妈妈没有固定的工作,在家洗衣做饭照顾我,有时爸爸工地上太忙了,她就跟着去搭把手。我还有一个姐姐,在外地上大学。
我家的家庭氛围很温馨,我的奶奶是村里的八卦能手。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什么张三家老公出轨了,李四家儿子被车撞死了他爸还在棋牌室,隔壁邻居家老公老婆吵着要离婚呢。每次在饭桌上讲给我们听,我们家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有饭桌上不给讲话的规矩,我也就当听故事一样的听着,心想:我们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后来爸爸不做包工头了,因为妈妈心疼他,都40几岁的人了,不忍心再看他苦看他累。而且爸爸这几年胳膊和腰一直都不好,总是疼的厉害。退下来之后,他俩就在村门口租了一个房子,开了个小超市。刚开店的那会,他们俩每天睡不着,记价格记进货渠道,一个月瘦了十斤。后来业务熟了,就渐渐好了。
开店的三年后,姐姐要嫁人了,家里买了房,一家人搬进去住。因为店开的时间也长了,妈妈一个人就忙的过来,爸爸就出去找了一个班。工资不多但很轻松,时间也很灵活,有空还可以换妈妈睡睡觉。我还在上学,周末就会家庭聚会。爸爸的厨艺很好,不管聚会吃什么,他都会在最后加一道熬白菜。这是妈妈最喜欢的一道菜。那时候我认为世界上白头偕老的爱情说的就是他们。
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是,有一天我最没想到的事发生了———爸爸出轨了。
我并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发现的。起初妈妈并没有告诉我,是我有一次翻到妈妈的日记才知道,那时候就已经写了好几章了。妈妈选择什么都不说,我呢自然也就装作不知道,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爸爸会出轨。
可是大约在我14岁的时候,这场感情战争就爆发了。妈妈不再隐忍,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去话里有话、开始去翻爸爸手机、开始截图拍照。
当时我的姐姐已经出嫁到外地,而我还在家里上学。那时候我最怕的就是下晚自习,回到死气沉沉的家中。有时候妈妈上着楼梯就哭了,睡觉的时候隔壁传来吵架声、哭声。那时的我日日夜夜都靠着耳机入睡,听着听着就湿润了,等到第二天早上我像没事人一样,依旧笑着。有一次半夜惊醒,隔壁的吵声比平时都大了,传来了奶奶的哭声,我打开房门,看到奶奶瘫坐在地上呢喃着:“啊啊啊,造孽啊你们不能这样啊。”爷爷也在旁边红着脸不说话。很显然爸妈的吵声惊动了他们。“我告诉你,孩子他爸,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过拉倒。你是不是欺负我啊?你他妈看我娘家没人,啊!在外偷人,我现在就去找户口本,离婚!” “离就离,他妈明天就去离!”一气之下,我妈冲出家门。
但后来,他们没有离婚,还是照常过日子。可能是为了我,可能是想忍忍就过去了,可能是为了面子,总之,他们还是没有离。在他们眼里,我对这件事好像无所谓,他们总认为我活泼开朗,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离婚是家长的事,小孩子过她自己的不就好了,虽然我嘴上也这么说,可那段窥不见天光的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哭,害怕他们问起原因,总是会在枕头旁边放一包面纸,我也总是自卑,永远也无法抬起头,没有办法独自开心,总是疑神疑鬼,以前大家都很舒服的聚会氛围也变成了提心掉胆,总要看他们的眼色。每当他们再次吵架,我都会担心是不是以前的事又被翻出来了,最后在漆黑的夜晚说服自己不会的。
我讨厌那段时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自我疗伤,插着活泼的标签却没有真正的快乐。但我还是会去期盼清晨的阳光,会发现前阵子还没发芽的树今天开了花,会感叹于食物的美味。就像罗曼罗兰说的那样,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我讨厌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但总有那么一小部分留住我,清晨的阳光,街边的小狗,傍晚的夕阳。前行就必有曙光,就像太阳下山还有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