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过林立的高楼大厦,兜转过几个窄巷,便到了“这家面馆”。
这家面馆没有招牌,吃面的人多了,口径相传,“这家面馆”也就成了招牌。面馆很小,连带操作间大概只有20多平米,屋内的天花板已被熏成了油腻腻的灰黑色,白蒙蒙墙面却是异常干净,四张饭桌规矩地挨墙而立,蝴蝶图案的油布铺满桌面,黄铜色的地板上粘着断节的面、细碎的菜、洒落的酒,飘着一片片乳白色的、紫红色的蒜皮。
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做面,妻子收账,分红明确。每日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却大都是熟客,就是那一个个拼命的民工们。厌倦城市的灯红酒绿,浮华弥漫,我常常躲到“这家面馆”,一份满碗红光的油泼面,三五个辣到心窝的大蒜,外加一碗腾腾的白面汤,吃完面,喝完汤,看着门外摇曳着的树影,好不快活!
我抖了抖裤腿上的尘土,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老板,老样子哈!”
“好的咧!”
一个古意满满的青瓷碗,里面装的是一辦辦裹着皮的大蒜,它们是战士,在牙齿、唾液、面条的战斗中,不断挑战你的味蕾,刺激你的心魄。撕开一段纸巾,平铺于桌面,接着贪婪地挑出一辦蒜来,一片一片剥开它的皮囊,在剥蒜的这几分钟里,我常逼迫自己思考一些事情,可看着蒜,就会想到面,想到面,口水就不断的从舌头分泌出来,用口腔用力像内一缩,津液便聚在了一起,喉结一起一伏,“咕嘟”一声下肚,倒也十分有趣。思考美味所产生的口水,必然也是美味吧!
热油将辣椒面溅得“滋滋”作响,入人耳蜗,沁人心脾。端上来,偌大的一碗面,任何人看了都会“嘲笑”,“瞧,多老实的老板啊!”碗里有的是:红辣椒,绿青菜,乳白的豆芽,滑弹的面。搅拌之后,每根面条上都都沾满了油味儿。双手撸起袖子,左手拿蒜,右手拿筷,夹起面来,绕着碗边转一圈,面就老实的缠到了筷子上,一些在碗里,一些在筷头。嘴里塞一口生蒜,等到用牙齿将筷头的面条包揽到嘴里,才开始咀嚼,这时候蒜味和面味的香气便在嘴里氤氲开来。吃得急了,就喝上一口热滚滚的白面汤,食道通畅,心情敞亮。这里的人,大都不注意吃相,我吃面时“哗啦哗啦”地响,喝面汤也是大口大口,总觉得这样才痛快。反倒是老板的孩子,经常会露出厌恶的目光。我倒也并不在意,但我也曾消极地想过:也许在那一刻,这孩子和父母的话将会越来越少了。
吃完面,起身,付账,顺一顺皱褶的衣服,然后离开。
从窄小的低矮小巷,到繁华的闹市大街,我大概走了好多年,他们也将是。
高楼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像团花树般,一天天拔高。反倒这弯弯曲曲巷子里,安稳,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