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旅读书《山海经》06 | 背生双目的羊身九尾怪

又一种九尾怪!

猼訑(bó  shī),其实是《山海经》中出现的首款多零件部位动物。其繁衍地基山也位列青丘山之前,但因个人对九尾狐的喜爱以及狐妖的更加认同,忍不住把九尾狐提溜到前面了。这一章再来说说这种羊身九尾、背生双目的怪兽。

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其阳多玉,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bó,shī),佩之不畏。有鸟焉,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𪁺𩿧)(chǎng,fú),食之无卧。基山又东三百五十里曰箕尾之山,其尾踆于东海,多沙石。汸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淯,其中多白玉。

简译:
青丘山再往东三百里便到了基山。基山向阳的南坡盛产玉石,而背阴的北坡则生长着很多奇怪的树木。
在基山中生活着一种名叫猼訑(bó,shī)的野兽。其形体很像羊,长着九条尾巴和四只耳朵,而它的眼睛则长在背部。据说人们将它的皮毛穿在身上就会获得勇气,变得无所畏惧。
基山中山中还有一种名叫𪁺𩿧(chǎng,fú)的禽鸟。它的外形很像鸡,却有着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六只脚和三只翅膀的奇特长相。据说吃了𪁺𩿧的肉人们就不会感到困倦,可以不用睡觉。

再往东走三百五十里就到了箕尾山,它向东绵延直到东海海滨,在山中有很多沙石。
一条名曰汸(fāng)水的河从这座山发源,一路向南奔腾流入淯水(yù)河,水中盛产白色的玉石。

猼訑

基山猼訑:羊身九尾,背生双目。基者,本也,墙始,从土。基山,可能描述山体如墙基般稳固,也可能描述的是这座山的土质紧密如夯。

这里,我们第一次碰上了山海经中多零部件的动物——猼訑。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怪物:羊身,看起来极为温顺,实则凶猛神勇无比,四只耳朵,顶生长角的形象使它更加威风凛凛。

更厉害的是身有九尾,要知道,“九,乃数之极”。《楚辞·九辨》有“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山海经》中有九尾的怪兽寥寥无几,南首一系列就占了其二。

最怪异的是,它的背上居然长着两只大眼。这样一种很多零部件“拼凑”起来的动物,从生物学上来说是不存在的,单单九尾就难以自圆其说,最可能的猜测大约和九尾狐一般——所谓的九尾并非真正的尾巴,而是类似鸟尾羽、鱼鳍等身体组成部件,在古人原始的认知下被错认为是尾部。

有人说,怪至如此,肯定是作者幻想之物吧?还真不一定。与郑和一块下西洋的明朝翻译官费信,在《星槎胜览》中提到:“阿丹国羚羊,自胸中至尾,垂九块,名九尾羊。 ”

费信曾经在阿丹国(即现在的亚丁湾一带)见到过类似九尾的羚羊。这个“九尾”的概念和我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屁股后面九条尾巴不同,是“胸中至尾”,即羊身体的下方后部,算上真正的尾巴,共有九块下垂的部分。回到九尾狐的原始图腾意义,似乎可以看到当时人对于繁衍生育的崇拜。

四耳是怎么来的?其实这是很多羊都具有的一个特征——在大耳朵前面会再长出类似小耳朵的肉垂。这个并不是真正的耳朵,而是“安全距离测量槌”,是山羊用于探知颈下尖刺类植物,以免进食的时候被刺伤颈部。古人大约发现了这一特点,但无法探究其理,记述下来就成了“四耳”。

至于背上的双目,有人分析有两个可能:一是背上长着类似圆圈的花纹,远观如同大眼;二是形容此类动物非常机敏,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联想猼訑长得温顺,却有无穷战力,大约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传说,傲娇的猼訑也和战神蚩尤有缘。蚩尤是上古时代九黎氏族部落的首领,他骁勇善战,据说能战无不败,是因为得到一件宝物战袍。即猼訑制作的战袍。此物必然战力极强,因此经中说“佩之不畏”。


三首𪁺𩿧:六目、六足、三翼。三个头、三只翅膀、六只眼睛、六只脚掌,乍一看,这又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神话《西游记》里,哪吒曾变身为三头六臂,跟这只怪鸟的感觉有得一比。哪吒的故事远晚于《山海经》,我们或可猜想,哪吒变身这一节的灵感最早是否来自此呢?这个——只是猜着玩。

再说这种怪鸟,是纯粹出于幻想还是有相对应的现实物?一对一的答案当然没有,有两种思路供于参考:

一是从字面推敲。有人认为“三”可能不是三,而是“彡”,形长毛。作为鸟族来说,倒也比较契合。所以,三首,其实是指鸟头上有如“彡”一般散开的毛;“三翼”也好理解,是“彡”形的翅膀。“瘤”与“六”同音假借,可能是指这种鸟眼旁长了肉瘤。六足也好理解,应该是六趾,而非六只脚掌。这样算下来,符合此等形象的就是血雉了。血雉性格刚烈,如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二是从画面推敲。有一种鸟头部可以随意转动,甚至180度无死角旋转。三首和六目就有了解释:你可能从不同的方向看到它,它都对你抬着头张着眼,古人看来这是一件怪异的事。再说三翅,因为头部的转动,在面对不同方向时,翅膀部位总会相应鼓起来,对应三首就有了三翅。六足和血稚的解释差不多,其实是六趾。喜欢转头瞪着大眼睛,再联系“食之无卧”,夜里不睡的鸟——对喽,就是猫头鹰。

猫头鹰是个大类,古人因其总在夜间活动且发出让人惊吓的声音,而将之视为恶鸟。夜枭、鸱鸮等均是指此类物。

可能猜想让人有点懵——不论是血雉还是猫头鹰,离画面中的三头六足鸟都有点远。这或许,也是《山海经》给我们今人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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