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Percival……”Merlin叹了口气，“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其他人……”Percival凝视着Merlin，“除了我，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Merlin知道他想问的是谁，他们俩心里都有数，但是那个答案谁也不愿意说出口。
“总之这里不能待太久，”Merlin听到不远处有警笛在鸣响，警察很快就会到这里来，他推了Percival后背一把，“我们先回我那里去……但愿我家还在。”
Merlin本以为Percival会拒绝，说他想要继续留下来找找有没有幸存者的线索，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Merlin的家还安然无恙地矗立在它原有的地方，这让他不禁有一丝想跪在台阶上感谢上帝的冲动——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能不能承受更多的打击了。他用毛巾擦干Percival的头发，又给了他一件干净衬衫让他换上，最后他拿出伤药和绷带，帮他把手包扎好。
“对不起我家没有吹风机，”他一边用绷带一遍一遍地缠绕Percival的手一边说道，“看我的样子也知道用不上。”
“你不用这样做，”Percival看着Merlin用绷带在他手上打了一个结，“我是个四十岁的特工，又不是个四岁的小孩。”
“我比你年长——除了Eggsy和Roxy，你是KINGSMAN里最年轻的一个——你们都是我训练出来的，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样。”话一说出口Merlin就后悔了，他就不该在此时提到Roxy的名字——Merlin抬起头，发现Percival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导弹是从哪里来的？”Percival活动了一下手指，Merlin的包扎技术很好，他确实是个称职的军需官。
“导弹的来源被隐藏了，”Merlin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把屏幕对着Percival，“当导弹可以确认的时候，已经出现在英吉利海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针对KINGSMAN的攻击。”
Merlin敲击着键盘，电脑屏幕上的伦敦地图出现了十个红点，“这是伦敦市内导弹击中的十个地方，”他又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而这是九个KINGSMAN特工居住地、KINGSMAN总部和KINGSMAN裁缝铺。”地图上又出现了十个蓝点，蓝点和红点重叠在一起，分毫不差。
Merlin站起身来到窗前，“我想不通，对方到底是怎样从KINGSMAN服务器上下载这些情报的……”
“这是个好问题，Merlin，”Percival的声音在Merlin背后响起，冷酷而决绝，“而我想不通的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Merlin从窗户的反光看到Percival右手举着枪，枪口正对着他的后脑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Merlin,仿佛要在Merlin的后脑勺上烧出一个洞来。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Percival会乖乖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
“SHOOT!”Merlin咒骂了一声，“等等！我不是让你真的开枪！”他看到Percival已经将保险打开，“我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KINGSMAN的服务器上只上传了九名特工的信息！这个‘好主意’是当初Chester King想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方便监视所有特工，当你们有任何轻举妄动时就会被给予定点打击。Chester King想利用KINGSMAN为自己带来名利，可是又害怕你们的能力太强，不率先做好准备就无法杀掉你们！也正因为如此，没有战斗力的后勤根本就没在考虑范围之内！愚蠢的Chester King，他的贪婪害死了自己，控制欲又接连害死了别人！”
Percival思考了片刻，随后缓缓地放下了枪，Merlin被收紧的心脏这才慢慢缓过神来——他知道Percival的本事，KINGSMAN的死神如果决定要谁去死，他人生剩余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小时。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窃取机密情报的，”Percival依然将手枪握在手中，说明他没有完全放松警惕，“Roxy说过Charlie的手臂是在KINGSMAN的车里找到的，在后勤组去处理事故回收手臂之前，这个手臂肯定对车里的电脑做了手脚。”
“如果是那样，那确实是我们后勤的失职。我们居然完全没发现这只手臂对KINGSMAN的数据库进行了攻击，就那样把KINGSMAN特工的机密文件大白于天下，”Merlin抱起手臂，看着Percival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我发现你忽略了一个问题，Percival，导弹是针对特工的，我记得当时应该正在开会，所有KINGSMAN都应该留在指定地点，那么你又是怎样活下来的？”
让Merlin感到困惑不解的是，Percival嘴角竟然浮现出苦笑——Merlin平时几乎看不到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更何况是现在。
“你想知道吗，Hamish？”他轻轻地说，“Chester King在监视圆桌骑士的事，我多少也能猜到一点，所以我稍微动了点手脚。”
Merlin的喉结动了动，空气仿佛凝结，气温降到了冰点。
“十年前，”他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十年前，我正式成为KINGSMAN特工之后，并没有将自己真正的住址提供给Chester King。我给了他另外一个地址，那个收容了我，也让我痛恨的地方。我从小在那里长大，也经常带着Roxy在那里进出，假装我们住在那里，像Chester King和你这样没有足够经验的人是分辨不出来的。我本来想提醒Roxy，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我还没来得及警告她，她就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搬到了KINGSMAN总部。我想十有八九是Chester King十年来总算发现了我欺骗他的一些端倪，所以邀请Roxy去那里，他大概觉得掌握了Roxy就等于掌握了我本人。”
“可是V-Day之后，我们是在……”
“在Morton家发现了我？就算Chester King死了，我也无法完全信任KINGSMAN。我对父亲说，很快将发生一场波及整个世界的灾难，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去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避难——潜伏在KINGSMAN里，和Arthur周旋，给Morton家提供情报，这才是父亲和身为平民的母亲生下我，并让我成为KINGSMAN的真正目的。他很快就订好了去南极的飞机票和船票，带着我哥哥和他的家人们离开了……V-Day那天，我就一个人待在Morton家，Morton家比我自己的住所要宽敞得多，万一发生什么状况也容易隐蔽。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趁乱杀掉他们？当然不会。在KINGSMAN之前，我首先是Morton家的所有物。既然父亲把我抚养长大，我当然也有义务回报他。不过如果他们堕落到在自己脖子里植入那恶心的芯片，那又另当别论了。”他一口气将这些年的事实统统说了出来，就好像某种自虐。
“所以你不让Roxy去找你，是害怕她情急之下去你真正的住所？”
“Roxy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是一旦事情关系到我，她很容易就会失去理智……真可惜，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了，收养Roxy，抚养她长大，让她成为KINGSMAN，这全都是父亲的命令。我对Roxy只有利用，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他冷酷的嘴唇不停地向外吐露着无情的话语，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对谎言习以为常，但是说到Roxy时，他的心脏却猛然跳动起来。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了吗，Hamish？”
“Hamish，今天夜里，我不仅害死了自己女儿，还间接杀死了自己父亲——但是我并不在意。”
他们俩互相面对面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Percival在等待着。
然而Merlin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严肃地看着Percival，脸上的表情一如十年前Alastair刚进入KINGSMAN训练的时候。Merlin虽然严厉，但是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弟弟看待，他比自己的亲哥哥更像个真正的哥哥。
“如果是这样，”Merlin在漫长的沉默后开口，“如果你对Roxy毫无爱意，你为什么还要去KINGSMAN总部找她？我能看出来，你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拼了命地想要在残垣断壁里找到她……你明明那么在乎她，为什么还要故意对我说谎激怒我？你想要我骂你吗？还是想要我干脆往你脸上招呼一拳？你就这么想要逃避负罪感吗，Alastair？”
Percival脸上原本戏谑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害死Roxy的，既不是KINGSMAN，也不是导弹，”他慢慢地开口，声音里透露出疲惫和绝望，“而是我自己的懦弱。”
Percival低垂着头，阴影占据了他大部分的面容，Merlin很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事实上，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KINGSMAN特工幸存着。Eggsy去了瑞典，他现在不在伦敦。我已经紧急联络了他，等他一回来，我就和他一起去追查Charlie手臂上的黄金圈。
你会一起来吗，Percival？”
Percival没有回答，Merlin并不感到意外。
“现在，”Merlin轻声说道，语气仿佛在对一个被囚禁多年的囚犯宣布他即将出狱，“现在，连接着你人性的人和束缚着你自由的人已经统统不存在了。就算有我和Eggsy，KINGSMAN也不能再称为一个组织了。你自由了，Alastair，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你自己也发现了——你刚刚叫了我的本名，而不是Merlin。从现在开始，我宣布特工Percival已经不复存在。”
“如果你认为自己的房子不再安全，这里可以借给你暂住，”Merlin把毛巾放在Alastair头上，“要是你改变了主意，你知道该上哪儿找我。”
“再见了，Alastair，也可能是永别。”Merlin穿上外套，拿起雨伞，径直向门外走去，只剩下这个叫Alastair Morton的男人留在房间里。除了这个名字，他什么也没有；除了这个身份，他什么也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