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祥
下火车,迎着凛冽的北风,他搓着手,来了个深深的呼吸。尽管天很冷,尽管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会挤他一下,或是踩到他的脚,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难以言表的兴奋从心里跑出来,跑到他清秀的眉目里,闪亮闪亮地射出来。他迈开步子,每走一步,喜悦就增加一份,温暖就腾起一尺——离家近了,离她近了!
他坐上公共汽车,车子慢悠悠地往市中心爬去。每到交叉路口,遇到的都是红灯,车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速度,慢得可以申报吉尼斯了。
过青年路,下车,他看见一家花店。准确地说,他是看到了花店摆在门口的玫瑰,一朵挨着一朵,娇嫩欲滴地红着,像她小小的唇,只一眼,就满脑生香。已经半年没送过她花了!他买了十一枝玫瑰捧在怀里。一生一世,他想,她会喜欢的。
往前走,再走,在一家服装专卖店前,他慢下脚步。店铺洁净的橱窗里,摆着两个塑料模特,男的,穿牛仔裤,深卡其色的羽绒服,女的也穿牛仔裤,惹眼的是那件玫红色的羽绒服,领上有白色的绒,毛毛的一大片,看上去温暖、优雅。她穿着应该会很好看的。想到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他的嘴角情不自禁上翘,浮出笑来。心里,满满的都是她。
“欢迎光临!”门口的营业员桃红的嘴巴一裂,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声音甜甜的,柔柔的。
他想到了她。她的牙,瓷一样白,可以拍牙膏广告,她的声音也这般甜,这般柔,和眼前的营业员比有过之无不及。
走进店,迎上来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先生,请随便看,看中什么我拿给你试。”大眼睛姑娘说。
他又想到了她。她是单风眼,不大,却灵动盈波,让他着迷。
“你把橱窗里女模特穿的羽绒服找件给我包好——L号的。”他说得很快。
“先生好眼光,这是我们昨天到的新款,买走第一件的也是位男士,也是L号的。虽然你这件是我们售出的第二件,但过个一两天,这货就会脱销,到时候就不好买了。”
他心里生出一丝得意,为自己的眼光,也为即将穿上这件衣服的她。
走出专卖店,左转,过一条街,再左转,他看见了那幢熟悉的居民楼。他把目光投到三楼靠右的那间,米黄色的窗帘让他倍感温暖。这是她定下的颜色,像春天的阳光,总能带来好心情。
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拿起电话,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亲爱的,我回来了。提前了两天,想给你个惊喜,现在就在门口。芝麻开门!”挂上电话,他快乐地敲门。
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闻到了她的气息。
门,开了!
那个有着白里透红的面颊,白得可以拍牙膏广告的牙齿,丹凤眼,玫瑰一样娇嫩欲滴红唇的她终于出现在眼前。
“亲爱的!这个惊喜太大了!”她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捧着玫瑰,提着装着羽绒服的袋子,挎着包走进房里。扔下袋子扔下包,他把玫瑰递给她:“送你的!”
接过花,她把鼻子凑上前嗅了嗅,:“好漂亮啊!”
“我给你带了化妆品、丝巾、胸针……”他从包里一件一件掏东西,“我南下的这半年,苦了你了!朋友让我先帮他,等他公司的资金回笼,就能伸援手给我。到时候,我东山再起,重建公司。”
他伸开双臂拥抱她,擦着她坐下,牵她的手,身子靠过去,要吻她。
她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铃声是欢宋祖英的歌:“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她接电话:“恩!好!行!我这就下来。”
“亲爱的!我约了个客户,得出去一下。等回来再好好陪你。”
“去吧!”他摊摊手,耸耸肩。
她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他看她穿了羽绒服,玫红色,领上有白色的绒,毛毛的一大片。
他高兴地说:“你穿起来真好看,我的眼光还真……”
突然,他的话,断了。他的身子,僵住。他的脑子,空白。
他看到他买的那件羽绒服,还装在袋子里,扔在沙发上。
她亲了他一下,款款地走过客厅,从外面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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