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务斥之至论

      凡物之生而内实,渐之而取浮虚之华。然实非其之至实也,虚亦非其之至虚地,謇时之与迁,事之轻重亦交替而送也。且大实若虚,大虚若实,岂可睹一面之词而为之焉?

      汤武之为兵者,实也,斧钺桀纣,保世亿民,其所重者天之所顾、民之所望、国之所属。情之所类也,然何以商比周之亡疾也?自有成汤以来,殷王莫不以兵为重,掣符在握,连兵数万,横叱中国,遍结数怨,方属虽有穷恨,以其刃之利,焰之长,深浸之于心而相怒不敢言也。殷之专极矣,《乾》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而九六曰:“亢龙,有悔。”且夫权之至也,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悔之而不及也。而武王虽持斧钺,然周公乾乾夕惕,立雅乐而置礼之以情,出成王之其右,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是以居上位而不骄,佐下位而不诌。此之至虚也,大道其化于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大虚若实,周公持礼以伐管蔡,尽封唐、虞、夏、契之后以续其祀,此之谓虚实相并而商之所以亡其民也。

      自古以今,世所重者唯名利二者耳。夫鲁接齐,三战而三胜之,齐损无何而鲁几亡焉;吴王囚越,破郢鞭荆平王墓,南深楚腹,北击强齐,效伯系虏于三江之浦;赵之伐秦,数战而数胜之,自折军万而恭献河间。右述者皆快一时之名而弃万世之利于不顾也,其终也何?鲁险倾危,吴绝宗庙,而赵伏乞见辱以求怜存之机也。此三者也,务实者乎?求益而自损于前。务虚者乎?得之而折半矣,是故虚实不可偏倚而作也。

      世之论虚实者甚矣,得与取利者谓之实,无可取利者谓之虚,好利者自谓兢兢居业,而谓睨利者悠游弋猎;然则其所谓虚者宜当此位乎?武帝建制,斥前朝所重者黄老谓之虚,尊前朝所不屑者孔孟谓之实,改正朔,易服色,建明堂,非独燕代之属,长驾之于泰山以祭禅天下,摈却无为而行大有为之政,以其礼仪文备之功也。是者也,前朝用之则万民敝敞,后者用之则国家盈盛,以此观之,物莫有不变者,位门交替而更,俟时以权虚实,所以周条明理,晓喻而以致远。

      夫文以载道,礼具修身,虽为至虚之物,然其所以治心养性,求理论道之至要。士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且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德泽润化于内而显交于外,此虚之凝现于实形也。汉立国七十年而兴礼乐,君臣相并而知礼节。宋开朝八十年而昌文盛,天下洋洋而礼乐治极。视民而论,其所虚者或有亦于加乎?善古者撷之有益于今者,尊古者斥之有拙于今者。而今四海一统,民庶殷富,然则文浮孚外而空乏其内,礼纪荒弛,乐纲朝废,世之虚实所重者,亦未有所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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