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淡无奇处见精彩——沈从文《柏子》读后感
沈从文先生的《柏子》这篇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叫柏子的船夫,在船上工作的状态,以及船靠岸之后水手们找妇人寻欢作乐的情景。故事情节很简单,很普通,没有一丝波澜,貌似很难给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如果你读完这篇小说还这么认为,那么说明你真的不懂沈从文,不懂文学。是的,这篇小说无非就是写了水手柏子和吊脚楼妓女在雨夜幽会之事,由打情骂俏、诨言野话、肉体缠绵及抽烟唱曲等片段构成,但这正是这篇小说之所以为人称道的所在。因为作者写的就是旧中国社会底层的流浪者、贫贱者,像文中终年在船上卖力的船夫,漂泊寄食的妇人这一类人的生活状态,通过写他们的生活,展现旧中国湘西人民的生活画面和湘西人民质朴、自然的人性。
主人公柏子是一个年轻水手,他有着飞毛腿一般的技能,精力旺盛得惊人。就像作者写的那样:日里爬桅子唱歌,不知疲倦,到夜来,还依然不知道疲倦,在腰边板带中塞满了铜钱,走过跳板到岸边,目的是河街小楼红红的灯光,灯光下有使柏子心开一朵花的东西存在。门开了,一只泥腿在门里,一只泥腿在门外,身子便为两条臂缠紧了,在新刮过的日炎雨淋粗糙的脸上,就贴紧了另一张柔柔的温暖的脸子……房中那盏满堂红油灯是亮堂堂的,照了一堆泥脚迹在黄色搂板上……
最精彩的,是柏子与相好的妓女之间的对话描写:女人说:“悖时的!我以为到常德被婊子尿冲你到洞庭湖底了!”柏子说:“老子把你舌子咬断!”……柏子说:“你规矩!你赌咒你干净得可以进天王庙!”女人说:“来你妈!别人早就等你,我掐手指算到日子,我还算到你这尸.……”这样村野俚语,打情骂俏,生动传神地写出了柏子与相好的之间的那种微妙而又特殊的感情。
在欢爱戏谑之后,就是交易:先是女人把柏子的身上搜光,卷纸、手巾、香粉罐子。再就是男人把腰边板带中塞满的铜钱倒光,这是他一两个月的储蓄。最后,把事情做完了,他回船上去……这样的内容会让有的读者认为,婊子无情,她们图的就是钱。柏子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怜。但柏子们却不曾预备要人怜悯,也不知道可怜自己。这一去又是半月或一月,以后也将高高兴兴地做工,高高兴兴地吃饭睡觉。这就是当时旧中国社会底层人们真实的生活,流浪者有情有欲,需要发泄;吊脚楼上的妓女需要感情寄托,更需要活着,于是便有了这一幕的发生,而且,这一幕会周而复始地甚至一代接一代地在湘西的河街演绎着。
《柏子》这篇小说,我们从字里行间读不出作者任何的道德批判的意味,也不见对底层人民的垂怜。有人说,沈从文的作品缺少批判性,不符合时代潮流。我认为,沈从文不同于鲁迅,《柏子》也不是《阿Q正传》或者《故乡》,就好像陶渊明不是杜甫,《归园田居》不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样。沈从文先生只是通过这种客观的叙述和真实的描写,展现湘西人们的生活,反映他们自然、质朴、率真的性格,于平淡无奇处见精彩,让读者自己去发现,去反思,去探索内涵思想。这是沈从文先生的写作风格,也是他的作品美学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