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不知人事改,秦淮难觅旧繁华
张小笨
淅淅沥沥的细雨洒落在秦淮河上,烟雨中那媚香楼仍在,只是容颜斑驳,历尽沧桑,但绚烂依旧。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仿佛李香君犹在,只侯方域已去。忽又想起“繁华落尽”,仔细抚慰它的涵义,竟不能语。拆开来看每一字皆有说不尽的荒凉道不尽的沧桑,看似枝繁叶茂,看似盛景荣昌,一个繁华语一个落尽词,这个中滋味怎一种情绪一个长句一篇小文分得清楚道得明白?物在,景在,情却不再,你在,他(她)在,我在,爱却不再。
荒凉一词,一直欣赏,而且常常自己会沉于其中,不知道那荒凉,究竟是心底里的一种渴盼一种呼唤,还是心底有些东西盛不下了,装不下了,要溢流,需要有一片荒芜之地以作休憩。虽然也知道向往荒凉是纯粹的一种病态与造作,但如果不临其境是不知其中味的。此时的秦淮河的水是否也会有这种向往呢?若不是,那水怎就不那么透亮了呢?定是把那纯粹深藏于其中单单浮出污浊。那顺流而下的浑浊,是那千百年来无奈的眼泪吧。历史太厚重,岂是一条秦淮河能承载得起的。
不晓得若是李香君早些明了“繁华落尽”会做怎样的慨叹,是否还会一如既往为爱而执着一生。但尽管能够得知毕竞是“繁华落尽”,却仍释解不了某种情愫。总是令人唏嘘不已。
一见衷情的事儿时会发生,但不是人人都会遇到,需要有合适的人合适的环境以及其他合适的因素。尽管这个世间上关于永恒爱情的传说少了,但还是有人一如既往地相信爱情,相信一见衷情,无名利之图,无权利之念。
李香君是幸运的,她能遇见一见倾情的男人,这是她作为女人的一种幸运,也为后人所羡慕。这也注定她这一生将为情痴为爱伤。这么个绝色佳人偏偏就生不逢时,生在青楼,那个动荡的年代,这样一个女子真爱又如何?就算是捧出自己的全身心的爱,仍然做不到两情长相依长相守。所谓的那种幸运也只能算是刹那芳华吧。
其实,就算是在现在,也难以保证那种一见倾情的爱情会永远。这个世间太浮躁了,有人心的浮华,也有其他各个因素的浮华,谁又能给爱情加一把锁呢?就是能加上锁,钥匙虽有原装,但也可后配,那后配数量则远远会超过原装。没人相信,刹那间的灵犀相依是真爱,瞬间的放你的手入他的掌心是真心,那情那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只是,牵了手的手,还会放开,那景已去,那情还会在?
爱情就是那灯火吧,夜幕升起,灯火辉煌,曙光照耀,那灯火归于平静,刹然消逝。
人们都是不甘寂寞的,总是想制造出一些非凡的事端来。李香君与她的侯郎不会也是难于耐得住寂寞的,就算是他们能够做得到平凡,可她究竟还是一青楼女子,一艺妓而已,为人所垂诞但不被珍惜。她那侯郎出身名门,名列四大公子之一,岂有不为人所妒之理。想来,那侯方域倾心于她,不仅仅是她的绝色还有她之琴棋书画诗词的绝技,另还有她的所谓的名妓的名气吧。万人向往,我独得到,一览众山小呵!若是那李香君是他邻家妹妹,是否他也会如此倾情呢?但这个假设是不存在的。那侯方域毕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不堪。
秦淮无语送斜阳,青楼名花恨偏长。
爱一场梦一场,最后却成空,临去之前还留下一句话:“公子当为大明守节,勿事异族,妾于九泉之下铭记公子厚爱。”可惜,她的侯公子连玩世的犬儒主义者都做不成了,白白污了香君的名声。
难不成所有的真爱都会成空?难不成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会消失得了无踪影?
爱,还是要去坚持,无论多少年后你或者我或者他(她)如风华烟月般被岁月侵蚀得找不到一丝痕迹,还是在能够爱的时候去承载起这个爱字来。
说到底,那李香君还是值得艳羡的,直至临去,还心怀那至死不渝的爱情。太有名气的秦淮河因为有了香君曾经来过则更是扬名四海。
踏萧萧落雨满寒阶,惆怅起无名。看人流如织,但寻商女,无觅箫声。遥想当年纶羽,醉拥堕鸦青。桃叶今谁渡,谁解伶俜?不见六朝遗老,问金陵旧曲,可遣重听?叹秦楼画舸,无语入心冥。
渐渐的,雨停了。当那一抹阳光渐渐向西边倾斜的时候,在古秦淮的牌楼下仰视“十代名都融古今文化,三吴胜地聚南北俊才”。夫子庙前香烟缭绕,一团紫气。江南贡院里,遥想前朝那些满腹经纶的士子们正挥毫泼墨抒写治世雄略挥洒人生抱负。跨过那道高耸的门槛,恰似鲤鱼跃入龙门。正所谓十载辛勤变化鱼龙地,一生期许飞翔鸾凤天。
贡院创建于南宋孝宗乾道四年,是由知府史正志创建。至1366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后,集乡试、会试于一体,由这里遴选,选拔出了诸多治世能臣民族英雄,还有艺术大师文学巨匠。使后世有幸读到文天祥的《正气歌》。长篇讽刺小说《儒林外史》确立了吴敬梓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杨州八怪郑板桥乃乾隆元年进士,官山东范县、淮县知县,这个七品芝麻官儿工诗词善书画,笔下的墨竹至今无人逾其右。1296年出生的施耐庵,35岁由这里中了进士,看不惯官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毅然弃官归田,拜罗贯中为师,写下了千古名篇《水浒传》。曾国蕃、左宗堂、李鸿章这些大臣们也是由这里进入仕途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就连共产党奠基人陈独秀也是从这里走出投身于救苦救难的革命行列。直到清光绪年间科举制度废止,贡院便停止了开科取士。中国历史上的最后一个状元刘春霖便定格在了江南贡院的记忆里。
当然还有一个人是不得不提,他就是林则徐。嘉庆九年,20岁时中举人,嘉庆16年即1811年会试中选,赐进士,官至湖广总督。虎门销烟,主张改革,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可惜他的抱负得不到实现,这个爱国主义者被史学界称为近代中国第一人臣。
跨过那道高耸的木槛,书案前,活灵活现的蜡象或冥思或疾书尽展才华。贡院里走出了名臣英雄文天祥、林则徐,也远去了无意仕途寄情山水的唐伯虎……
此刻,夕阳洒满小街,秦淮河上的垂柳随风摇曳,两岸树木掩映满目葱郁。河水在静静地流淌,见证着这里的过去观望着这里的未来。来来往往的游人不过是来河边行走的匆匆过客,所见所想也只是历史的片断,正如清朝薛时雨撰的镌刻在牌楼下的那副楹联“都是主人且领略六朝烟水,暂留过客莫辜负九曲风光”,在这落日的余晖里,寻觅通向河水的小径,领略流经千年的淮河水,默诵“源脉悠长诗礼江山昭日月,人文荟萃弦歌画舫又春秋”的联句,感叹着水的灵性河的渊远以及金陵故都的千年繁華。、
今日头条打开
梦里不知身是客
张小笨123321
7个月前5评论
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里不知身是客
张小笨
偶然间读到这样一首词:
裁减冰消,轻叠数重,冷淡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它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这首《燕山亭》的作者是赵佶。只一句和梦也新来不做,读出了这位亡国之君内心痛彻骨髓的绝望与感伤。赵佶,宋徽宗,这是他国破被掳去北方五国城的路上忽见杏花满山,春光灿烂,一時诗兴而作。作为囚徒他不会明白,再怎么秀美的春光尽染的万里山河此刻都与他无关,眼前所有一切之于赵佶都形同虚设。这位在位25年写瘦金体的一代帝王最终饱受折磨而死,终年50岁。
打开今日头条,查看更多图片
然而此刻我心中所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亡国之君——南唐后主李煜。
金陵城破,后主连同三千佳丽被掳北上,李煜被太宗软禁汴京,受尽各种屈辱。连他深爱的小周后多次被宋太祖强行留宿宫中,这样的耻辱让他万箭穿心,然而又能如何?他只能将所有的愁苦写进词中: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時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李煜.浪淘沙》)
他又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虞美人》)。
从一国之君到阶下囚徒仅是转瞬之间。不免让人唏嘘感叹。
然而,正是这首《虞美人》让宋太祖怀疑李煜依旧暗藏复国之心,此人只有杀之方能了后顾之忧!其实趙匡胤早有除掉李煜之心,只是一时找不到由头,偏偏李煜多愁善感,写出了这首千古绝唱《虞美人》。宋太祖赵匡胤正好借此时机用一碗牵机药将其毒死!可怜这李后主因了一首词却误了卿卿性命。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李煜不写这首《虞美人》,老赵也不会让他活下去的,一个亡国之君一个阶下囚的性命在胜利者眼里根本连草芥都不如的。
后主被称为干古词帝,然而这交换的代价未免过于沉重:得了千古词帝的名号却丢了万里江山的家国。他思念着江南破碎的江山,感叹客居它乡的愁苦,无尽的感伤一刻也不曾消减。
他说:别来春半,触目柔腸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讯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 更行更远还生。(减字木兰花)。
然而然而,同样的命运又落在了宋徽宗身上。赵佶的爱妃王宛容被金将强行索去百般凌辱,徽宗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历史是那样得惊人的相似,同是亡国之君,同在那个時代,前后相距不过百年而已。我无法确定这世间是否真有因果报应,我只能说历史终归是历史,它有着自己的轨迹。
真正让人记住李煜的还是他的词,象一把柔韧的利剑穿透人心却不迅速拔出,那种彻骨的痛袭满全身却又让人无可奈何。他的虞美人词把他送上了黄泉不归路,一碗牵机药帶走了一位词中之帝。一如那严冬寒梅,曾在枝头傲雪,仅在一阵历史的风烟过后便零落成泥,再无声息。
梦里不知身是客,也曾打马过江南。
红尘浪里风波恶,秋月春花卧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