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夏天,我站在纽约的圣约翰大教堂里,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基督教堂。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投射出炫目多彩的颜色,望着天使圣灵的雕塑,在他们的双眼中仿佛可以看到一缕纯净的光,来自一个未知的地方。教堂里的人,无论是游客还是虔诚的信徒,都不自觉地将脚步放慢,每一个人好像都陷入沉思。仿佛迷茫的生命,可以在这里顿悟。
那时的我经历着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一个人跨越大洋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空气的味道,水的质感都是如此陌生。在这里,你可以找到陪伴,却无法找到依赖。
曾经在一个留学网站上看到一个调查,在国外你最寂寞的时刻是什么。有人深夜在急诊室里因为无法跟医生沟通而大哭,有人因为没有保险切伤手也不敢去医院,也有人等着家人寄来生活费一个人吃了一星期白面包。看见那成千上万的回复,你会发现“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看电影”竟是如此不值一提。更可怕的是,当你结束忙碌的一天,再也看不见那盏为你而点亮的灯。那时,我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孤独。
离开纽约的前一天我晚上,我和室友一人拿着一瓶啤酒坐在宿舍顶楼看星星,一整夜,我们两个只是偶尔互相对视,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只是沉默地握着手中的酒瓶。那一年,她离开了相爱五年的男人,而我得了人生最大的一场病。
然而,也是那一年,我明白了成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孤独之痛
每个人,生活在世界上,都好像是一个独自上路的灵魂。一路之上,我们寻求陪伴和支持,但是我们内心的某个角落,总是感觉一种紧张和不安。当你孤独的时候,这种不安最为强烈,我们好像害怕和自己待在一起,我们对于真实的自己感到如此的不舒服,于是我们将视线转向外在,财富、认可、照顾、陪伴、爱,我们不断寻找可以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未知的黑暗地带。有一种分离的感受深深地刻印在我们的灵魂中,以至于无论我们生活在一个多么丰盛的世界里,始终觉得无家可归。内心深处总有一块空白无法被填补。
于是,我们掉入了一个个陷阱。我们急迫地想要摆脱这种孤独,于是开始无限度的付出。为了陪伴,我们再也无法从一段已经无法获得幸福的关系中抽身,我们在不幸福的亲密关系中,耗尽彼此。为了成为别人喜欢的样子,我们放弃了那个独特的自我,成为一个符合标准的人。
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个同学小白,长得更她的名字一样白白净净的,性格确是个典型的包子,每年回国都一个人拎着两个大行李,里面塞满了帮中国同学捎回家的代购商品。我每次都问她为什么不能拒绝那些要求,她总是说,都是同学,以后怎么相处呀。刚认识小白的时候,觉得她是个性格乐观开朗的人,但时间久了,发现她越来越爱抱怨生活和周围的同学,好像每件事都不能让她如愿。当然,她还是依旧对同学有求必应,可是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当初的笑容了。慢慢小白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过得好,但我可以确定,她已经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珍宝。
为何如此依赖?
我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对别人如此依赖,父母、恋人、朋友,仿佛想要变成一张网罩住所有我所珍爱的人。后来,我发现,这种深切的依赖来自于父母。
父母,是我们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面镜子。从婴儿开始,我们就不停地模仿、复制父母的样子。小时候,我们对父母的爱有着强烈的渴望,但有时候,父母的行为让我们混淆了爱与依赖。当我们感觉到被父母需要的时候,我们才有爱的感觉。所以我们会努力地取悦他们。或许,你只是偶然瞥见妈妈看见你100分时的笑容,你就会开始不断地要求自己努力上进,同时,你的心里也开始发现,原来爱是有条件的。渐渐地,我们发现自己迫切地想要成功,像上瘾一样地工作。我们都把依赖当成爱,当我们被别人填满生活,为了他人竭尽全力付出的时候,我们以为,这就是被爱的感觉。
如何疗愈?
疗愈,很简单,却也很艰难。简单的是,我们只需要找回自己。难的是,我们需要找到心底最深的智慧。孤独,是一条炼金之路。当我们可以跨越孤独,培养一颗成熟的心,我们就不会抗拒任何需要独自面对的困境,我们可以用内在的光照亮眼前的这一片黑暗,将最普通的金属变成黄金。或许有一天,我们还可以超越一切黑暗与光明,超越所有痛苦与快乐,找到生命至臻至善的美。
放开原生家庭。疗愈,需要我们放开原生家庭,我们必须能够区分哪些评判和感受来自我们的内在,而哪些来自父母。我们需要看清父母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如何行动,如何生活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慢慢了解,他们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完美,因为没有体会真正的爱,他们也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爱,所以儿时的我们才会受伤。然后,学着原谅他们,放开他们教导你的生活方式。你更加不需要拯救父母,每个人只能为自己做出选择。当我们剪断和父母的精神连接,我们就开始培养真正的自我。
应对孤独情绪。当我们感到孤独的时候,我们会陷入一种低落的情绪,这种情绪让我们失去了自我,深陷一个故事之中。你的故事情节可能是,你要一辈子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全世界都抛弃你了,或者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了解你了。你的内心好像有一个哭闹的孩子,我们必须学着让这个孩子冷静下来。呵斥一定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如果你在孤独的时候不断地责怪自己不争气,只会让这个孩子更加疯狂,而真正有作用的是,无条件地尊重和接纳。接纳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需要爱需要陪伴的普通人,承认你很痛苦,你很寂寞。当你平静下来后,开始处理它,找朋友聊聊天,去公园散步,静静地看看夜空。又或许这孤独背后隐藏着你儿时发生的悲剧,看看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灾难一般的痛苦。
改变。疗愈的根源,在于真正知道我们是谁,而不是我们做了什么。当我们找到自己内心强大的力量,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这股力量是一种稳定感,无论周遭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我们都知道生命的本质依旧是爱和光。这股力量,来自于学习用一种不同的观点来看待发生在我们生命中的事件。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看待他们。当我们孤独痛苦的时候,只需要温柔地回到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将自己困在混乱纷杂的事件里。不要把你的喜悦附着在任何外在的事物之上,而是向内感受,那些让你愤怒、痛苦的情绪之中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始终回归内心。活在这个世界,却不属于它。
回家之路
我们的成长过程,不会一帆风顺。但正是这些看似无法承受的痛苦,让我们走上真正的成长之路。我们因为这些痛苦,不得不面对生命的阴影。因此,对于生命的整体而言,这是一件可喜的事,因为我们开始寻找自我成长的动力。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们只需坚定地接纳自己的全部。那些我们所认为不好的特质,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真正伤害我们的是我们的评判。当我们放开旧有的模式,开始发自内心地生活,我们就可以敞开自己接纳生命的一切。
我们就是自己存在的中心,我们也可以决定在痛苦到来时如何行动。如果你相信,自己的某些方面不该被太阳照亮, 那么你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会证实你的这种信念。太阳无私地照耀我们,只要我们打开自己的心,光就会进来。当我们能够超越一切痛苦,找回内心那个充满喜悦与光的地方,我们也就真正踏上了回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