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金川
我爱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那里镌刻记录着我童年无尽的快乐和数不清的往事，家乡的印象无数次萦绕在我的梦乡，成了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每当我回到故乡新安县仓头镇陈湾村旧址时，总习惯站在东山之巅，沉浸和回味童年岁月，一件件往事就像电影画面一样历历在目。
虽然当年的旧村落已深埋在数十米深的水下，水位下降时才能看到旧宅的残垣断壁和砖瓦，乡亲们也早在二十多年前修水库时搬迁到百里之外的异地他乡，只有几十户人家还居住在云梦山上的云坡头村，我父母姐弟和亲属亲戚也搬到了县城居住。但每次故地重游，那种油然而生的怀旧情绪和浓浓的乡情却总是在眼前飘荡，在心中萦绕。水库蓄水之后，水位涨到了半山腰，昔日的荒山秃岭因水的滋润而慢慢变绿，草木迅速滋长，植被也大为改观。
如今，站在儿时无数次攀爬过的山顶，看到的景象与当年截然不同。近观云梦山风景秀丽，林木葱葱，花草繁盛；远眺万山湖碧波荡漾，光影粼粼，水天一色，能充分地体会到极目远眺、天地辽阔、山水相拥、心旷神怡的感觉。小时候总是听到人们在抱怨家乡干旱缺水，庄稼歉收，畛河水量越来越小，虽然离黄河边只有七八里地，大多年头只能靠天吃饭，什么时候要是小浪底水库修成就好了。如今，乡亲们世世代代盼水求水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荒山变成了绿山，小河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水库，乡亲们也为此付出了背井离乡的代价，但他们无怨无悔，因为修水库是几代人的夙愿，也是国家的重大工程，舍小家为大家，他们能掂量出大小轻重。而且搬迁之后政府在黄河北边新建的移民村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离黄河近不缺水，平原地区交通也更便利，当地发展农业和工商业的基础也不差。但是穷家难舍，据说当年搬迁时，乡亲们看到世代居住的旧村老宅被拆掉推平时，即将坐车离开时，都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好多老人和妇女甚至号啕大哭，不愿上车离去，还是村干部反复劝说才勉强登车，车开动后哭声一片，大家都纷纷从车窗向外张望，泪眼模糊，想再多看一眼生活了几十年、转眼间已变成废墟的老宅和家乡那熟悉的道路、河流、田地、山川，怀乡恋土的深厚感情、背井离乡的悲痛伤感和对前途的迷茫担忧交织在一起，悲伤的情绪相互传染，连平时最坚强的男人们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此情此景恐怕再坚强的人都会为之感动！我当时在郑州工作，没机会亲自见证，但后来听许多当事人讲述种种细节，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不胜唏嘘，感慨万千。
陈湾村在我心中的份量重若千钧，地位无尚崇高神圣，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的心总是朝向这里，它是我心中的北斗星。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故土，也是我精神和灵魂的故乡，是我的生命之源、生命之根。每次回县里，我一定要开车回到老家老宅所在的水边去看一看，遇到水位低的时候还能到残砖断瓦的老宅旧址上走一走，仿佛又穿越回到了数十年前的童年时代，看到了自己和小伙伴们在老宅院门前嬉闹玩耍的情景。有一次我专门从老宅残破的砖瓦中挑了一块完整的大青砖带回郑州家中珍藏，因为这些砖是我小时候亲自动手参与挖土、打坯制作、运煤、烧窑制成的，我参与了制砖烧砖和挑水、和泥、砌墙等老宅建设的全过程，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凝结着我的心血，寄托着我对家乡故土的深切眷恋之情。我很少到移民新村去，因为除了少数几位儿时的发小，现在移民村里绝大多数村民都是陌生人，真正是“笑问客从何处来”，根本找不到家的感觉。我这才意识到，移民村只是生活的归宿，但不是心灵的故乡，自己的根不在那里，只有回到老家的山上和水边，站在旧宅的废墟旁，才能真正找到那种有温度的家的感觉。
回想当年，自己孤身一人负笈千里到南方大都市武汉求学，那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家走得最远的地方，那时还是年方二九、青涩懵懂的意气少年，一转眼已在外漂泊半生，归来时已是年近花甲、鬓发斑白的“异乡客”。但爸爸妈妈在村口送我坐长途班车去县里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他们殷殷嘱咐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依依不舍的表情和目送我远去的身影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无情的岁月催老了身体和容颜，却无法抹去我对家乡的记忆！
我离开故乡这四十多年间，在武汉生活七年，在郑州三十多年，说话早已南腔北调，地道的家乡话也不会说了，但听到纯朴的乡音依然让人心醉；喝过长江、珠江、黄河、密西西比河、泰晤士河、塞纳河的水，但记忆中最纯净甘甜的依然是家乡的山泉水；见过住过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和现代化设备齐全、装修精美的各种房屋住宅，心里却一直怀念老家那冬暖夏凉的土窑洞；吃过国内外很多不同风味的中餐、西餐和所谓的美味佳肴，但妈妈在老家亲手做的红薯叶酸面条、芝麻叶糊涂面和香喷喷的茶饭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垂涎三尺。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童年记忆和故乡印象往往是一个人最纯真、最美好、最难忘怀的深层记忆，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离家越远的人对故乡故土的感情越真挚、越深远，伤佛有无数根扯不断、理不清的丝线，萦绕在心间，无论你走多远，经过了多少年、多少事，再回首故乡依然完美如初珍藏在心中，这才叫带着故乡去远行，痴心不改故乡情！
我最喜欢唱费翔的一首歌叫《故乡的云》，因为它唱出了在外漂泊的游子对家乡的深切眷恋之情，也唱出了我的心声，每当我唱起这首歌就马上会在头脑中浮现出童年和故乡的一幕幕画面。“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漂泊”这几句高亢的主旋律歌词直击心灵深处，唤起了无限的乡愁和乡情，我愿意深陷其中，不想走出来，因为它给了我极大的精神满足。
中国人常说叶落归根，我渴望百年之后能魂归故地，与家乡的山水草木相伴，日夜聆听着湖水拍岸的涛声，草木萧萧的风声，就好像儿时在妈妈的怀抱里听着熟悉亲切的儿歌一样，安眠在魂牵梦绕的故土，永远守护着这片痴心依恋的心灵故乡和圣洁之地。一篇短短的文字，一世深深的情缘，说不完道不尽一位漂泊游子怀乡恋土的赤子之心，故乡永远在我心中。
（作者陈金川，祖籍河南新安，资深出版人，中共党员，博士，编审。曾就读于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美国马里兰大学，曾就职于河南人民出版社、河南出版集团、中原出版传媒集团、中原传媒股份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