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相遇就是缘,可她和他的相遇竟然是一段孽缘的开始。
1初见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那是朋友的聚餐的周天晚上,他和她偶然遇见。刚开始,她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长得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他长了一对单眼皮,黑眉毛,毫不惹眼的瘦削骨架子。穿得也不怎么样,和普通工人的衣服一个级别,不富也不贵。他被朋友围在桌子一角,不断拒绝递到跟前来的酒,言语客气但又不失礼数地微笑。那不过是最平常的微笑,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魅力,神奇地止住了伸来的烧酒。
她坐在他的正对面,抬眼就能看到他肥厚的嘴唇,见他在优雅地吃菜,唇上的花生油向她眼睛折射来耀眼的亮光,就像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闪闪发亮。她不禁猜想,他的唇怎的生得那么性感?
对方没注意到她的打量,她的眼神越发大胆霸道,她又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仅以开车不能喝酒,生命最宝贵这寥寥数语就拒绝了朋友的好意,怎的说话就那么地铿锵有力呢?
忽然,他抬头对上了她好奇的眼光,眼里是一阵惊艳,她慌忙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大口嚼着,假装吃菜来掩饰自己尴尬。
“呵呵……”对面传来了轻轻一笑,在周围喧闹嘈杂的劝酒说笑声中,显得又莫名清晰,令她心跳有些紊乱了。
一顿饭下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聚会解散前,她在上洗手间时遇到了倚靠墙壁的他,看样子,他似乎在等什么人。只不过那眼睛却不安分,让她低头想忽略掉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不想在路过他身边时,被轻拉衣袖。他说,“你刚才在饭桌上一直盯着我是不是我脸上有饭粒?”
“啊?什么饭粒?”她抬头茫然看着他,见他还是很普通的样子,可是身高居然有一米七八,站在她面前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但是从这个角度看他,她发现他的眼睛特别明亮,明亮得就像是澄澈的溪水,可以映照出她的脸颊。只是,只是那眼眸中,似乎是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什么?
一抹可疑的玩味?!她突然反应过来,懊恼地拍拍脑袋,这才明白这不过是他给她下的圈套,等她跳进去了,然后再慢慢地逗着玩,该死的。
“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萌,好可爱,像一个萌宠。你有电话号码吗?有时间我们可以聊聊萌宠。”
他的直接完全出乎她意料,哪有人一见面就要电话号码的,不过比这更奇怪的是,当时的她不知怎么了,偏偏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于是像个小绵羊,乖乖听话。
因为,因为他是个幽默的男孩,是她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的一个别样风趣的人。
男孩又笑了,那种带着棒棒糖的香橙牛奶味道的甜,给她带来丝丝缕缕的甜,沁入心头,还带着持久不散的醇香。
初见美好又短暂,事后总让她回想这段愉快的光阴。
2恋爱
这件事后,他开始给她打电话,一个星期一回。内容丰富,有时候问她吃饭没有,去哪里,有时候又叮嘱她早点休息,注意安全,不厌其烦。
后来,他捧着自己买来的一朵红玫瑰递到她面前,深情的眼眸笑眼弯弯,他说,“梅,做我女朋友,好吗?”
一字一句饱含真情,像是吐露的珍珠,一粒粒都那么动人心弦。
久久的沉默,她不知怎么办,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她有些不适应。于是她紧紧盯着他呆愣,想从他眼中寻求答案。前期的聊天只是普通朋友的家常,没有暧昧,没有微妙的感觉。不过今天要是答应了他,往后他们的关系就涉及男女之情了。他的红玫瑰有点突兀地在半空昂扬挺立,等待她采摘,鲜红欲滴的花瓣努力地调节尴尬的氛围。
这些事情并没让他着急,他慢慢补充一下,“我喜欢你,梅,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请你相信我的承诺。可以先考虑再来回复我。”
言语那么诚恳,让她紧张的心松了一口气,她接过玫瑰,联想到他之前带给她的安慰和关心,心里就有一股暖流贯穿全身。她脱口而出,“我答应你。”未来的路平坦还是坎坷,谁知道,至少目前她是依赖他的。
他大笑,仿佛是了却一桩心事。
在这之后,恋爱的过程和大多数人一个样,有浪漫也有现实,有和睦也有争吵。不管怎样吵闹,两人都爱对方,死去活来那种。
让她确定这辈子与他相依到老的一件事,是那次严重的突发事故后。
她的弟弟去和初中同学飙车受伤了,小腿粉碎性骨折需要一笔较大的手术费,家里经济紧张拿不出这笔钱,委屈弟弟在医院里等待。最可恶的是医院里那些医师,号为白衣天使,却见死不救,非说钱入账了才能安排手术,否则没法给院长交代。他们声称这是必要的手术流程,无法改变。
当她把这番话尽情控诉给他听时,眼泪跟着啪嗒哒落下,把桌子上的笔记本都打湿了,内心像是置于冰窖之中,冰冻的感觉让她颤抖个不停,那可是她最爱的弟弟。决不能让浑身是血的弟弟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唯一的弟弟那么疼他,他是她的卵生弟弟,人生舞台上的永远同在,不可缺席的一位家人。
再说,当时她手头的钱正好存下了定期存款,无法取出来,尝试寻找几个玩得要好的女友,却吃了闭门羹。她只能想到他了。
她吞吞吐吐,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开口。他无话不说,立刻从银行卡里给她转了三万块钱,还让她不用还了。
为什么事事平凡的他出手这么阔绰,为什么他那么信任才认识半年的她,她不知道。她那时已经急疯了,疯狂赶往医院交了手术费才得以让弟弟安心动手术。
手术室外的长廊上,铁长椅冰冷的触感,传来了彻骨寒意,在这夏日炎炎的六月天,竟然没有一丝温热。又或医院里肃杀的气氛,或是心底的那份担忧,让她坐立不安,只好站起来走走停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焦急的她突然看到了那一抹镇定自若的眼神,在给她无声的安慰。那肥厚的嘴唇勾勒出一丝微笑,瘦削的身影在诺大的长廊里显得那么单薄。不过还好,他伸过来拥住她的手掌那么厚实温暖,她静静地趴在他肩头,贪婪地享受着他的体温传递到她心上的暖和。
很久很久,手室大门开了,医生说弟弟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要好好吃药休养。照顾弟弟原本就是姐姐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但她却得到了分享。她上班太忙了,公司离家也远,每天两顿的营养餐她都没时间烹煮。他自然而然包揽了一切,他做饭是微笑的,送饭也是开心的。他说自己待业在家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这也算是给他找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做。难得的是,他坚持了三个月,每天几趟车,国产小汽车来回跑,从不喊累。每天一个幽默笑话,让弟弟恢复得也快。
因此弟弟对他十分感激,她也对他刮目相看,能坚持献爱心的人,内心一定善良,而一件事是能够持之以恒,是不是说明他绝非平庸之人?当今社会,又有几人能做到?
总之,从那以后,她对细心体贴的他更是毫无保留地付出,凡事都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
3结婚
恋爱两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带她到他们家参观,让她惊讶的是,他家拥有两套商品房,而且是互通版。家里的装修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上的,有高大屏幕液晶电视机,有酸枝木沙发,还有高档瓷砖,对她而言,那是一个个惊喜的组合。最让她欣喜若狂的是,房子里有玻璃墙和落地窗,有自己向往的阳台,那种可以极目远眺的花园式阳台。
他俯身轻贴在她耳边,“喜欢吗?都是为你设计的。”
“什……什么?为我设计的?”她指着自己问,有点意外。虽然他常常不先告知,但是这一次的惊喜比往日任何一次惊喜都来得突然,来得美妙,来得惊、喜。
他拍她的肩头,“是啊!房间里还有萌宠小动物,保你满意。”说完他又故意神秘地退后一步,放开自己的手。
“啊?真的吗?我可以去看看吗?”她萌心蠢动。
他说,“啊?”
他歪脑袋想了会,轻轻吐出几个让她气死的话来,“还没完全布置好,以后吧!”
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事情按预想那样发生了,公婆来了,大家围着茶几坐。她朝他爸妈问好,未来的公公沉默,未来的婆婆语气里充满了轻描淡写,显然是没把她放在该有的位置上。这可把她愁坏了,碍于面子,又不能当众质问或者发怒。压下心头种种不悦,她又在他家里吃过了晚饭,洗好了碗筷,最后才慢慢从厨房里挪出来。
这次的见面,让她隐隐有种担忧,忧愁以后在他家的日子。不过听到他说婚后父母一套房,他俩一套房,她就把心放宽了。虽隔着不算远,但总归隔了好几堵墙壁和几条回廊。
当天临睡前,她思索为什么他家里经济宽裕却不告诉她。她只知道他家里有两套房子,但以为都是旧房子,谁能想到他玩的是惊喜游戏。既然家里也算厚实,但他为什么总是两套旧衣服一天天的轮着换?常常带着洗不去的污迹。今天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让她还转不过弯儿来,就在这百思不得其解中,她进入了梦乡。
答案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她问,他说节俭惯了,以前家里面老穷了,不过是拆迁款得到的两套商品房,余下的钱又花在装修上,所以也没啥好说。说白了,就是暴发户,他去哪里说去。
至于惊喜,他不答反问,“这样的惊喜带给你的感官冲击力不是更大吗?这种惊喜不是更让你惊喜?”
“嗯嗯,当然是啊!”她道,随即又说,“谢谢你苦心造就了这一切。”
婚礼顺利举行,是她心中想要的中式婚礼,在众人的祝福中,他俩的笑脸定格在一个个美丽的瞬间。幸福生活就此拉开舞台的序幕,如何演绎就看台上的演员了。
4婚后
婚后生活像蜜糖一样甜,
饭桌上,他和她默契互动;
出游时,他和她快乐嬉戏;
做家务,他劳动,她闲适。
犹如掉入了蜜罐里,怎么甜也不腻。
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因为总有人看不惯,还会从中作梗。毕竟他是独生儿子,一切也都是以他为中心,他像太阳,光亮而耀眼,别人却是地球,永远围着他转,无论怎么转,也偏离不了那条轨迹;不管怎么转,也转不去火星的轨迹上。
她的婆婆在看到他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时,脸色就会不受控制地不自然起来。一开始并没有这种现象,它是后来才出现的变脸事情。
比如看电视时,他递给她削好的苹果,坐在旁边沉迷电视大笑的婆婆,转头见了这场面,莫名其妙来一句,“呦呵!啊梅,你有福气了!”
其乐融融的气氛莫名紧张尴尬,苹果突然像只烫手的山芋,让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买衣服给她了,婆婆会看着他说,“哇哇,儿子妈妈的新衣服呢?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娘噢!”
半玩笑半警告的意味,但仔细一琢磨,婆婆这是警告多于玩笑。因为她看到婆婆的牙齿紧闭,并不是笑起来那种牙齿微张的动作。眼神藏着对她的恶意,外露的凶光在她抬头看他的瞬间暴露无遗,不认真观察就根本没法发现。
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了,甚至事态也升级了。她处事也变得小心翼翼,尽可能讨好婆婆。
有一次,家里来远房亲戚了,婆婆把人接待进来后,一屁股坐下,随口指挥道,“啊梅,倒两杯子水过来。”
颐指气使的口吻让她不太舒服,当着亲戚的面,她懒得分辨,默默倒了水退到旁边站立等候吩咐。等了一会儿,不见婆婆叫她坐下,累得麻木的双脚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眼婆婆。谁知就这一眼对上婆婆有些反感的眼神。原来婆婆听说远房亲戚上门来借钱,心里有些烦躁,不想借钱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见儿媳这般她也狠狠回敬,随后猛地扭头示意什么。
她盯着婆婆看了一会儿也不明白她的指示,只好呆立原地,以为不动就是上策。
远房亲戚看不懂她俩的互动内容,厚着脸皮,最终借走了婆婆两万块钱,千恩万谢走了。亲戚一走,婆婆就火大了,她说,“你怎么办事的,怎么老是站在那里碍手碍脚?让你过来坐着看不懂?笨手笨脚。”
婆婆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这事的由头也不够明朗。听到后面一句话,脸色立变,实在忍不住,反讽一句,“笨手笨脚,还不是也有人爱?”
“你你你……”婆婆你了半天,硬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拂袖而去。
她不屑地笑了,心里为自己的第一次回击而喝彩。这样的小事不是一两件,忍多了反而遭罪。
婆媳关系越来越糟糕,似乎所有婆媳都会走上相看两相厌这条路,包括她和婆婆。
婚后一年半,孩子出生了,家里的沉闷气氛多了欢笑声,小女孩就像是新鲜血液,源源不断给公婆枯燥无趣的晚年生活注入了一股新生的活力。
不过,公婆不满足,老觉得一个女孩儿不仅孤单,也无法继承香火,于是在孙女两岁时公婆常常旁敲侧击让她再生个宝宝。宝宝不是玩具,想买就能买,她还在事业上升期,生孩子不是让她退居宝妈行列,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不乐意,面对这类小动作,她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当做空气看不见了。只是心底的烦闷郁气越积越多,无法消除。
像这样的逃避过得了一时,过不了一世,终究还是得拿到台面一起说事。婆婆严肃地在桌面上摊开了这个问题,然后等着她的答案。她不假思索,还是一句话,“要孩子可以,但不是现在。公司现在有个销售主管竞选升职机会,在这个节骨眼错过,往后就等着苦苦熬吧!所以我的态度和以前一样,没得改变。”
她强硬的态度让人不容拒绝。但婆婆也没有不好意思,她看着她问,“你确定要放弃家庭,只要工作?”
“我确定我只是暂时顾不上家庭和事业两头而已,我没说以后不生娃!”她条钉截铁。
婆婆抛出了一句惊人的话,“那你就和我儿子离婚吧!我家里容不下你这样独断专行的女人。”说完头也不回走进了房间,关门。
一句话就否定了她多年来的努力和坚持,真可笑,她在心里恨得像抓心挠肺一样难受。亲爱的婆婆,你一句话就给我的婚姻判定了死刑,你难道就不独断专行吗?
她的他顾不上她近乎咆哮的愤怒,急忙追去,“妈妈,你别冲动,这事情再缓缓,缓缓。”他像个孩子,苦苦哀求妈妈放过他们,实际上他也是个孩子,只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没有像面条一样没有主心骨的巨婴。多年来,他的事情都让老妈子操办了,习惯了依赖,还乐得清闲,习惯顺从,也省去了反抗。
以为他走了,就可以挽救桌子上的女人吗?当然没有,她在面无表情地听着公公的语重心长,心里却为婆婆令人发指的做法而流泪。
最后公公看到她爱搭不理,心在曹营身在汉,怒目拍桌子走了,留下桌子还没开动的菜。实际上,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做的,美味可口,只不过没人欣赏罢了。梅花香自苦寒来,该当孤芳自赏。于是她挑起一只炖猪蹄放进嘴里嚼,仔细品味猪蹄给味蕾带来的软糯滑口感!就让吃的快感带走所有精神折磨。
猪蹄尚未吃完,他回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唉,你不该气走妈妈,毕竟老人家都有点心急这种事。”
她嚼猪腿的动作停下,讥讽一笑,“哦?难道你要我对她言听计从?只有这样她才不提离婚。。”
“离婚离婚,你很想离婚?”他摔了筷子,突然怒骂,跟着也走了。
满桌子人只剩她一个人继续吃饭,他在房间,她在客厅,只隔几堵墙,但她觉得她离他不止这点距离,而是一条银河系的距离,太远太远了。
从那以后,他对她不再那么上心,以前他对她尽十分的心思,现在,只有六分的心思。两个人之间好像多了淡淡的疏离感,不如从前亲密无间。公婆对她变成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她比较反感,但她依然不卑不亢,一心一意。
半年后的某天,他说要外出出差,回家后,手机落到衣服上忘记取走。她洗衣服时,无意间看到一个短信消息提醒在屏幕上:亲爱的,到家了吗?
什么!?他的手机从来都有密码锁屏的,而今,密码都不再需要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出差是假,约会小蜜是真!他的种种隐瞒的的确确带给她惊喜,但也带给她太多困惑,所以,事情的背后真相就是他没有对他坦白相告。这种不信任的婚恋背后,是他真的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爱她。以前的他种种好,不过是她当局者迷,进入蜜恋失去理智的自以为是。
脑袋“轰”地炸了,她呆若木鸡,这算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点自尊,等着她来提那两个字吗?
曾经的她以为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曾经的他和她不过是匆匆过客,有相交的一天,也有背道而驰的一天。
曾经的“愿我如星妻如月”是冲动下的一句谎言;
曾经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过是不能实现的承诺。
罢了,一场孽缘,不值得留恋。第二天清晨她带着女儿,拖着行李箱悄悄离去,告别了这个让她欢喜让她忧的地方,思想的包袱似乎一下子变得轻松无比。
她离去的同时,桌上多了张离婚协议书,结尾的签名处写着她的姓名。一笔一划,遒劲有力的笔迹,足以证明她离去的决心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