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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居在牧场的第二天,爱漂亮已经熟练掌握了刷马的艺术,把马大爷伺候得十分舒服,大眼睛眨巴眨巴,修长有力的马脖子一直追着他的刷子蹭上来。
刷完了马,还有空余时间,爱漂亮看看四周,跟拍摄像正好去了厕所,附近一个人也没有。机不可失。
“你。”他指着马额头上的星形白斑,“别左右看,说的就是你。”
马真是高头大马,比他还高半个头,微微侧头瞥着他的手指,长脸上写满“奴仆,焉敢对朕如此不敬”的鄙夷。
爱漂亮绕着马踱步,两手背在身后,仿佛一个将军巡视军营。“知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我造了什么孽要跟你一起睡?”
马被他的动作吸引,转过脖子看他。
“睡觉转圈也就算了,脑袋搁我肚子上也就算了,你怎么可以用剪刀脚夹我脖子?”爱漂亮的手指隔空猛点栗色马的脑门,房东阿姨叮嘱过,马容易受惊,不能随便激惹。
栗色马眨眨圆亮的眼睛,神情宛如在观察一只难以理解的低等生物。
爱漂亮悲愤不已:“一瞬间我都看到了去世的爷爷在向我招手你知道吗!你我都是有头有脸有粉丝的人,节目还在拍呢,一个把另一个给勒死了,说出去像话吗?是你有脸还是我有脸?”
马不高兴听了,撇开头,眼神飘向马厩外的苍翠草坡。
爱漂亮绕到它面前,挡在门和马之间,不让它逃避现实:“哦你身世可怜,身世可怜就可以欺负我吗?论颜值小爷碾压你十条街,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身后有人冷冷地问。
爱漂亮僵住了,战战兢兢转回头。
马厩门口倚着个人,头上扎着格子头巾,没戴挤奶的手套,两手插在牛仔背带裤的口袋里。
来人看着爱漂亮目瞪口呆的样子,微微一笑。“放心,我出来上厕所的,跟拍大哥不在。”
“你,你来了多久了?”爱漂亮结结巴巴地问。
“没多久,刚来。”智妍妍悠然踱过来,伸手抚摸马的侧脸。马轻轻打着愉快的响鼻,闭上眼睛。这孙子倒是很知道亲近美人香泽……
美人突然开口了:“这孩子真是吃了不少苦。”
爱漂亮心惊肉跳。他知道智妍妍和臭流氓合作过两部戏,都是情侣档,私交不浅。这下可撞到枪口上了。
智妍妍用手指梳理着马鬃:“也是运气好,马戏团的表演马像这样年纪轻轻就受伤退役了,要是房东阿姨他们没有收养它,它就要被安乐死了。”
啊,原来是在说这匹马吗?爱漂亮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看来智妍妍还是没听见多少,总算侥幸能蒙混过关。
智妍妍拍拍马脸,笑盈盈地对爱漂亮说:“我在学茶道,有个说法叫做‘一期一会’。意思是说,有些人有些事,一辈子也只能相遇一次,即使这相遇不太愉快,也要以最好的心情去应对,因为将来即便想见,也未必能再见了。”
爱漂亮怔住了。这女孩长得如此好看,竟然却不是一个花瓶。
仿佛他的脑壳是透明的,每个心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似地,智妍妍大笑起来:“别被我吓着了,茶道班是经纪人让我报的,他说现在流行这个,学好了,跟投资人有话聊。”
她转身往外走,临到门口,忽然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他一眼:“以后可不要再欺负他了。”
爱漂亮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哦。”
智妍妍一路步履轻盈地去远了,她穿着格子衬衫和背带裤马靴,打扮得像个地道的牧场少女,走在茸绿闪金的草地上,美如图画。
这时候,爱漂亮才觉出了不对劲。
等一下……明天就要离开牧场民宿,下山进城了,哪还有机会欺负这匹马?爱漂亮一时又惊慌起来,她说的到底是马还是臭流氓?她到底听见了多少?
他回头,那匹马还看着他,一张漠然又藏着坏劲儿的瘦长脸。爱漂亮忍不住戳着它脑门子,一字一字地骂:“全·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