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夏天,大二的暑假,重庆开往忠县的长途汽车上,邻座的少年跟我聊起过文学和写作。
我记不清是怎样聊到这个话题的,到后来我没了兴趣,大概是我将他的热情误会成了轻狂,我以为他的一番热情终将被现实磨灭。因为,我曾经也是那样子的。
后来回想起,我总是后悔,当时应该互留下QQ号码,毕竟他那样热情地向我倾诉,而我们确实从内心里都喜欢写作,向往文学。为何我不坦率地与他交流?如果我能热情一点,说不定我们相互鼓励,在写作的这条路上都会走得更远一些。
他是一名高二的文科生,父母离异后跟着父亲生活。他说他很喜欢写作,已经写了很多诗歌,还有小说,只是尚未发表。他说他有一位舅舅在重庆日报社当编辑,对他影响挺大,也曾透露写作的道路上能对他有所扶助。
他跟我谈他的文学理想,谈他对教育体制的反感,说他如何不喜欢上课,只喜欢看书与写作。他谈到了他很欣赏韩寒,不喜欢郭敬明,他也想辍学,凭一支笔闯天涯,大有才华不输他们之势。慢慢地我对他失去了好感,我没有告诉他我也很喜欢写作,而我更喜欢的是蒋峰。
不知道,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样了,在写作的道路上走了多远,不知道是否如我一般后来不断地放下笔,然后又突然兴起拿起来再写。不知道他是否在写作的道路上望而却步,也因为自己的才华撑不起文学梦想而感到沮丧?
如果,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我多想给他一个拥抱,也给他鼓励,劝他无论如何别放弃。但是,没这种可能。我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一个陌生的写作者,还有很多这样的写作爱好者,一并祝福。
我当时有些自惭形秽,因为我并没有他那般追求文学的勇气。我从未有想过为了写作而不顾一切,相反总是恰恰觉得自己在一步步堕落进庸常的生活,配不上写作与文学二字。
那个时候,我已经写过二十余万字的小说,躺在硬盘里。我也在红袖添香、新浪读书连载,但都石沉大海,渐渐地失去了信心,只好把这份热情悄悄放进内心,羞于向人提及,也不忍自己想起。
但是,我爱写作,是真的爱,在心里默默地爱,就像曾经偷偷喜欢一个姑娘,那种难以言说的暗恋,内心的苦楚与煎熬,似乎无人能懂。
很多次我想写点东西,比如感悟,或是心得,或是虚构,但都不了了之。我无数次自问,为什么我会很多次放下笔,不经意我又拿起笔来呢?仔细想来,每次放下笔的时候,都是因为内心的诸多犹疑,我写的东西有趣吗?会有人看吗?过于个人化的东西,别人会不会笑话?
仿佛我的写作是在把自己的隐私翻出来晒,总觉得羞于见人,甚至因为写得不好自己都不忍阅读。这跟我暗恋一个姑娘真是一样,当我真心爱上她的时候,我就觉得自惭形秽,自己真是太low了,又气又恼……
仔细想来,之所以我放弃写作,还是因为自己动机不纯,急功近利,总希望通过写作很快实现自己的梦想,通过写作很快改变自己的人生。越是期望,就越是容易失望,对于自己就越不自信。
当写作的动机是通过写作获取荣誉改变现实,而不是享受过程,就会因为短期没有成绩而影响写作热情。这是写作这件事上,最大的目光短浅。这一点,我总算认识到了。突然好惭愧,希望一切还不晚。
多年来,我写下了许多文字。除了公文、简报、信息,也偶有散文、随笔、小说发表在一些内部刊物。当然,更多的是发表在空间的个人日记,很多还是仅自己可见。通过写作也受益良多,梳理自己的生活,也展示自己。
没有再坚持,是因为总是在写自己的经历和感悟,虚构写作进步很小。我总想借助写作者的身份,躲在文章的后面,害怕自己写的东西有太多个人身影,不好意思让读者看到我的存在。然而,虚构写作需要强大的构思能力和较强的叙事能力,而我却没有进步到那样水准。
直到如今,阅读了大量的作品,我发现最打动我的那些名篇佳作,恰恰都是很个人化的作品,比如卢梭《忏悔录》、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朱自清《背影》路遥《平凡的世界》等等。所有的名家都是从书写自己开始的,能够直面内心,也就打开了心灵世界、无限想象的窗口。
关于写作观,这一次我是真的决定反思。从此以后,我要拿起笔来,想到什么写什么,我手写我心。写作者如果连自己的内心都不能面对,写出的东西连自己都感动不了,又何谈感动别人?
我们最私人的经历和情感,恰恰是最真实的情感。个人的其实也就是他人的,民族的也就是世界的,因为我们都是人,人类的感情都是想通的。写作者首先要写的是感动自己的真实,而不是个人的聪明。
对于有志于写作的人,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内心,我们是没有那么多秘密的。可以说,我们就是要把自己撕裂开来,把我们最真切的感动分享给他人,展示给你的读者,感动自己才能打动他人。
写作不应该有思想禁区,想写什么就去写,不可辜负灵感和瞬息万变的思想火花。自我审查,思想囚禁,是写作者的大敌。对于初学者,千万不要还没有动笔,就开始思考写出来是什么样子的,能不能打动人,会不会被嘲笑。对于写作,笔耕不辍比什么都重要,比才华和聪明都重要。
多年过去,还好我没放弃。这一次,我又遇到了简书,这个聚集写作爱好者的平台。简书,简单书写,真实表达。在这里,我又开始交到了写作的朋友。回想过往,我明白写作是坦率地输出思想,同时也要坦诚地走出自我,去接纳新思想。我终于释怀了,再次勇敢地提起笔来。
从此,我重拾写作的勇气和信心,不问前程,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