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微光,回响悠远

原创 乌丫丫

爱如微光,依稀可见

                                  也许我是一道微光,却想要给你灿烂的光芒。

                                                                    ——华晨宇·[微光]

(1)

法国音乐电影《放牛班的春天》,用平淡从容的叙事讲述音乐启蒙老师克莱门特·马修与一群问题学生的师生之爱,回忆悠长,让人泪湿眼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马修,一个秃顶的半吊子作曲家,受命来到一个名叫“池塘之底”的再教育学校担任乡村教师。年幼的孩子们因为不同的原因被送到这里,有的调皮捣蛋,有的顽劣成性,有的敏感易怒,缺少关爱是他们荒芜的心灵共同存在的问题。校长刻板尖酸,喜怒无常,又喜好训斥和体罚,学校生活因而愁云密布,混乱而躁动。

马修来到学校之初,手忙脚乱地疲于应对孩子们轮番上演的各种恶作剧,却不忘在生活细微处呵护他们纯白的心灵。他在脾气暴躁的校长面前为偷拿弄乱乐谱的捣蛋孩子们撒谎遮掩,让顽劣的男孩勒盖莱克照顾被他打伤的马克森斯老师从而学会愧疚和补偿,试图让校长放弃对行为恶劣却遭到误解蒙羞的学生蒙东的偏见和不公正对待(虽然没有成功)。

马修在无意中发现了男孩莫朗奇干净嘹亮宛如天籁的嗓音,于是带领孩子们试音组队、建立合唱队,利用白天或睡前的间隙一次次地谱曲、修曲和排练,用音乐在这些孩子们简单荒芜的心灵上播散下希望和美好的种子,用朴素笨拙的坚持向这些孤独的生命投射出爱的微光。

马修让五音不全的孩子扮演乐谱架;用小小的计谋让内向敏感的音乐少年莫朗奇学会宽容和感恩,为他打开通向里昂音乐学院的通道;在被辞退离开的时候,禁不住“每个星期六坐在学校门口苦苦等待父亲将他接走”的孤儿派比诺的苦苦哀求,将他一同带走抚养。

马修的爱,如萤火虫的微光,照亮和温暖了孤独无望的孩子们的生命。

马修离职时刻,窗口中飞出的带有错别字的祝福和爱的纸飞机,电影序幕中已经成长为世界著名指挥家的莫朗奇,在记忆的深潭中一幕幕浮现的无声画面,还有我们观看电影时内心起伏翻涌的感动,都在无声地告诉我们,爱的回响尽管时隔久远,依然铿锵有力。

(2)

去年有一天去办公室的时候,同事告诉我前日有人打电话找我,因为不方便把我的电话讯息告诉陌生人,所以对方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并让他转告我务必和一定要联系他。

看到那张纸条上的名字,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面孔。竟然是我早年大学毕业后乡村中学执教的第一届学生,那个时候的他个头矮小,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总是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讲台上的我。在他毕业之后的十五年里,我们从未有过联系。

接到我的电话,他欣喜异常,语速飞快、激动不已地和我汇报了自己和很多同学的近况,盛情邀请我前去他现在所居住的城市杭州游玩。

结束了和我的通话后,他立刻又联系了好几个当年同班考学出来的同学,把我的电话讯息广而告之。那天我恰巧有三节晚课,只听得静音了的手机嗤啦嗤啦地震动个不停。等我下课后拿起手机,发现有七八个未接电话,还有很多短信留言,正是来自于那些曾经虎头虎脑的毛孩子。

他们告诉我,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四处寻觅我的踪迹,却始终未能如愿。因为我在他们毕业之后的第二年就考研到外省读书去了,当初他们考上县城中学之后,我们彼此之间没有联络,所以慢慢地失去了我的音讯。恰巧前日里曾经工作过的那个乡村中学有一位老师到杭州,与他们把酒言欢相聚,才获悉我现在在北京工作。他们高兴极了,立刻搜寻网络,往办公室打电话,同时也给我的公共邮箱发送邮件建立联系。

有一位学生说,当年我对他们这群学生那样好,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学科偏好,从初中一直到大学,英语这门功课始终是他的最爱。

另一位学生说,我曾经捱着病弱的身体坚持着给他们上课,甚至都虚弱得晕倒了(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是不是有这回事了)。

还有一位学生说,我温柔又耐心,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中学老师。

读着他们的短信,我心中充满温暖的感动。我深知,作为他们的任课老师,并不是我曾经做过多少了不起的事情。他们对我如此挂怀,是因为他们内心依然存留着年幼时光的纯净心灵对美好和善意的朴素感知。

(3)

90年代末的南方农村,条件很是艰苦。我刚去的时候,小镇中学没有自来水,没有公共电话,没有电视和娱乐,只有一口井,供大家吃喝洗用,只有一个公共厕所,供全校师生共用。后来的改善,也不过是在井旁边安装了一排自来水龙头,那便是天大的万福了!

除了镇上的孩子,其他学生们来读书都是寄宿制,每个星期天从乡镇的各个村子出发,有的步行有的骑自行车,走十里路上下来到镇中学,带些大米来学校食堂换饭菜票,带些咸菜辣椒下饭吃(因为不舍得每天都到食堂窗口打新鲜菜吃),到了周五傍晚放学,三三两两地回家去。

我幼时读书偏早,故而大学毕业的时候年纪偏小,才20岁,所以和这些孩子的年龄差距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现在和他们聊起来,发现他们的孩子和我的孩子竟然差不多一般大,因为我后来多读了几年书,生孩子的事情也耽搁了。

作为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青女教师,我自己身上还带着些许天真的学生气。学生们纯朴可爱,总是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着你,我呢则要佯装镇定自若的样子。

可是学生们毕竟年幼,也总有淘气吵闹的时候,所以性格温顺的我有时候还要故作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批评教育他们,有时候甚至反倒把自己说得眼眶发红,动情落泪。

现在想来,他们那个时候或许早就看破我“外强中虚”的样子。他们知我心善,因而也原谅我偶尔的粗暴。

回想起来,刚刚走向工作岗位的我,确也十分勤勉。每天早晨五六点钟起床,洗漱吃饭之后,到班级的早读课上领读英文单词和课文,认真地备课和批改作业,一次次地找落后的学生谈话。临近毕业的时候,农村缺少课外复习资料,我一次次地借来钢板,自己油印图书馆借来的复习资料让学生们增加练习。

我也曾经在放学后的课堂里,用学校发放给我们上英语课的老式录音播放机,播放卡式磁带,教他们学唱我最爱的英文经典歌曲“此情可待”(Right here waiting),一字一句地向他们解说抄写在黑板上的英文歌词,带着他们一句一句地放声歌唱。

有一年元旦前夕的晚自习里,心软的我坳不过孩子们期盼的眼神,在后半段带领着孩子们召开了一场小小的联欢会,孩子们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搪瓷饭碗和铁勺,击鼓传花,蒙眼画嘴,玩得不亦乐乎,还遭到了隔壁教室严苛的化学老师的屡次抗议。

那时候,农村的电力不怎么稳定,常常会停电,晚自习的时候学生们都习以为常地备着蜡烛。轮到我坐班的时候,如果学生没有问题要问,我会找一张椅子坐下看书或者背单词。每当灯光忽然熄灭了的时候,学生们纷纷从抽屉里拿出蜡烛点上,往往会有一只小手悄悄地在我面前放上一根。烛火摇曳中,孩子们反倒总是比平日里安静好几分,听着耳畔传来笔尖掠过作业纸的沙沙声响,那个时刻总是让我感觉无限的安宁与美好。

他们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课上,我心中涌上无限感慨,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于我而言,是依依不舍送别自己执教生涯中的第一届学生,但于他们而言,是崭新的人生阶段的开始,而我只是他们丰富灿烂的未知人生中微不足道的片断。

感谢他们,让我知道,我如此幸运,或曾如一道微光,吹拂过那群纯真孩子一尘不染的心灵,不小心撒播过美好的种子。

我遥想,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天,他们在大学校园里漫步,远远地听到广播中传来似曾相熟的旋律,勾想起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时光,会隐约思唤起在朴素懵懂的青春岁月里,曾有微光闪烁。

感谢他们,让我知道,如果耐心等待,必能听见爱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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