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说:咱俩明天早点儿去,省着堵车。水果,糕点和纸钱我都买好了,你要想买就买束花吧。
妈一直喜欢花。
赶忙应承下,并和爸约好了出发的时间。
下班路上拐去花店订花篮,给爷爷奶奶也订了一个,约好一早六点取。
和爸到的早,路上没堵车,墓园虽然比平时热闹,妈那排墓只到了我和爸。
每一次来看妈,天儿都出奇地好。夏天不下雨,冬天不下雪,春天不刮风。有点固执地认为是妈知道我和爸辛苦,特意安排的。
给妈打扫到一半儿的时候,隔壁墓地来了一大家子人,看样子是给一位很老的老人祭扫。可能是看着只有我和爸,又看着我年轻。两位年长的人盯着我和爸看了好一会儿。
假装没看见,闷头继续打扫。可眼泪不争气地就要往下掉,拼命低头吸着鼻涕,不让眼泪冒出来。
我不想让别人看着,可怜着。
三叔和老叔也来给爷爷奶奶祭扫,我和爸祭扫完妈妈,过去和他们会合。三叔刚给爷爷奶奶的墓碑描完字,刚描过的红字看起来新鲜又醒目。
“三叔您手艺不错啊!”我半开玩笑地说。
墓园这地方,没来过的会觉得神秘兮兮,甚至带点儿恐怖色彩。据说在里面要各种禁忌,什么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叫人名,祭拜完不能回头。
等来得多了就会渐渐明白,这地方其实是给活人建的,用以满足那些失去亲人们的情感需要,让他们有个念想,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有个去处表达思念。
从墓园出来,和爸释然不少,话也多起来。跟妈念叨念叨,算是了了件心事儿。
这天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女儿:做作业、吃饭、上课、逛街~一路步行。
苏宁广场给女儿买了她最爱吃的冰淇淋,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顺便歇一歇脚。
翻出新放进包里的《史铁生散文集》。
史铁生的散文写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妈妈,和他的病。
那些关于疾病、关于生死、关于亲情,和关于想念的文字,像割过太多肉的钝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剜着人心。
明明知道这是大庭广众,周围不是小美女就是小鲜肉,得注意点仪态,那憋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呼呼地流了下来。
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些,用头发遮住通红的眼睛和涕泪横流的脸。
女儿问我:妈妈你咋啦?
我说:史铁生写得真好~
从苏宁广场出来时已快黄昏,我俩迎着金色的夕阳慢悠悠往回走,阳光也随着脚步一步一步从地面爬上墙,爬上楼顶,再一点一点淡薄下去。
拉着女儿的小手问:宝宝,有没有觉得姥姥不在了,再也没有人那么爱你,童年从此改变了?
女儿不假思索地说:可是她爱过我啊,这就够了啊!
是啊,这就够了啊~
史铁生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他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
是,我什么也没忘,不可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