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是个雪国。
一个大雪纷飞的白昼，冰天雪地里，迎亲队伍在雪中穿梭，雪树佝偻着身子成拱门夹道相迎。这一干人当月里成了罗刹路上的常客。
透过雪暮依稀辨认出远处的男子是个俊俏模样，气宇轩昂，皮肤白皙，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温文尔雅，眼里的不经意的露出的精光不容小觑，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却似乎荡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这便是潮生，年纪轻轻却打破了朝臣群龙无首的局面，旁边的小厮乃唤福涛，平日里与侯爷最为亲密。
福涛发现侯爷最近似乎变了一个人，即便是老侯爷去世后，他也依然是沉默寡言，冷言冷语的凉薄性子，从未有过现在令他也难以琢磨的行径。
比如说侯爷常年未娶，如今当月里娶了三十有六房妾室
比如说侯爷每逢迎娶必要经罗刹路，即便甚远。罗刹路是北国极寒之地，雪数万年间从未消融。
比如说他再也没有见过侯爷的笑容。
这一切的变化概是要从新皇病重时起，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鹅毛大雪飘落在潮生的肩头，堆起了雪层，像极了当初那个女孩子在他流浪的时候给他的那一踏葱油饼。
“爷该起程了，切莫耽误了良辰吉时。”
他回首，低念着，梅之等我。等我娶了这方姑娘，余生，我定不负你。
“爷，这雪太大。”话语连同迎亲的唢呐声被淹没在大雪的呼啸声中。
顺眼望向潮生的视野，是断肠崖，乃罗刹路守护之地。
据说难以有人会在那极寒的崖间存活。
然却没有人知道狭隘的崖峰上坐落着一所庭院，乃名无心斋。
常见一位白衣少女在斋中应雪舞剑，乃名唐艳，是个极俗的名字。
唐艳，唐府嫡女，自唐家灭门后便消失无踪。
曾有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有人说她有着绝代容颜
有人说她长相一般。
无心斋内
唐艳收剑归来，文嬷在那昏黄的烛光下刺绣，没有完的样子。文嬷是个聋哑人，在数个黑夜，她向她吐露她的真言，至于她的来历，唐艳也不知道，但当她来到崖上的时候，文嬷就已经在此居住长久。蜡烛淌下血泪，滴滴朱红。躺在榻上，外面的风雪在呼啸，雪的白皙折射进来照在唐艳的床纱上，只有唐艳被黑暗包围，她的脸上似有晶莹的东西划过。
“文嬷，唐艳有罪”
2
她是个罪人
她第一次见到潮生是在她十岁的生辰宴上，那些日子是她最快乐的，顶着宰相府千金的便利，偷家财救济灾民让她在京城名声大躁，自己把亲爹的宰相府翻了个底朝天，就只找到了一些观赏品，那之前，她一直认为宰相应该很富有。为了救济逃难而来的难民，她四处筹钱。施粥摊上，唐艳一眼便注意到了难民中的潮生，孤傲的脸上透露着疏离，衣衫褴褛，脚底下的草鞋说是纸板也并不为过，站在人群中有些拘谨，小小的一只，却极力用他的漠视来维护他的尊严，讨粥的人将他挤到最后面，不知是体力不支的缘故还是什么，他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她那时候只是在想从哪来了个少年郎，好生俊俏，从哪儿来了个少年郎，好生狼狈。
穿越人群，她走到他的面前，“这般地步为什么还不向前取粥。”
“.....”潮生冷冷看她一眼，便将头扭到一边。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以唐家之名来担保。“
“你就是唐艳？”接过唐艳手中的油饼，尾随着她来到了唐家。
步之庭院枫叶树下，那时的秋风并不似平常一般冰凉，至少现在的唐艳这样认为。
少年郎沾满泥土的双手已经将褴褛的衣角搅成了泥球。
”看公子气质绝非难民，想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让小姐笑话了“意识到身份，潮生微微躬身”回小姐的话，小人只是难民，经人介绍来得此处讨碗饭吃。“
”江北逃难？“
”嗯“
”可是康寿介绍你来？我们这里所有的新难民都是康寿一手负责。”
“正是，康大哥自是一股热情。”
”呆子，你又说错了不是？“
看着少年郎震惊的表情，唐艳笑开了花，那笑容在那枫叶飘絮而落之时，万分邪魅。
顾不上惊恐，一想到母亲的叹息，潮生便奋力挣扎着。
“呆子，这儿可没有名康守之人，江北路途之遥远，难民还没到此地便基本已死于饥寒。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告诉我实情，万一我能帮得上你呢?“
少年郎慢条斯理得站起来，竟比唐艳高出几许，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唐小姐，在下名潮生，在荆州做点小生意，原本携病重母亲来京城救治，不料在路上遭到仇家寻仇，劫后余生，然只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只是荆州是回不去了，一直靠乞讨才得顺利来到京城。在下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听说唐小姐菩萨心肠在此施粥，原本只是想讨碗粥。“。
“康守，去带潮生少爷下去换一身衣服。“
“小小年纪，你倒不像个做生意的人，倒像个变戏法的，又像画本子里唱的那样。“
不知道已步至远处的江潮生是否听见，他只是一直看着身边的那个家丁。
”护院，你确是康守焉？”
康守小朋友在一旁内心牢骚，他家小姐莫不是收留了个傻子吧。果然是个呆子。
远处银杏撒腿跑来，她终于寻得她家小姐，”小姐，太子今天又逃学了，皇后嘱咐小姐留意些，太子定当会来此。“
唐艳微微颔首。
“小姐，为什么太子一消失总要向我们要人呢？”小桃似乎有些生气，这皇后娘娘及其讨厌她家小姐，造谣说小姐向太子下蛊，她说的事实也就罢了，可她家小姐从未有过什么越剧行为。这个从小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北国太子，却又不知避嫌，时常忘不了给她家小姐添麻烦。
唐艳笑笑不语。她想起了那一日的场景。
“奶奶，你看孙儿这把短刀上的梅花刻得如此生动。”
堂前的老夫人满脸褶皱却慈容满面，”乖孙儿，你就是为这玩意儿给你哥哥们大打出手？“
”皇祖母，这本是父皇让我们几个孩儿自己挑选，这把短刀是我向父皇求的，父皇这才把这把短刀夹杂其中。“
”我的乖孙儿，自你母后走后，还从未向你父皇求过什么，是为唐家嫡女吧。“
”皇祖母，你说她会喜欢吗？“
”她当然会喜欢，当朝太子给她的，她必须喜欢。“说着老妇看了看帘后的唐艳。
”不，皇祖母，这是月白给她的，我问过艳姐姐，她最喜得这梅花。“
当初父亲与皇上南征，留她与江月白一起长大，她去探望太皇太后的时候，见此幕，没想到她在月白弟弟记忆中这般深刻。
一般傍晚的庭院异常安静，只是今夜的布谷鸟异常得括躁
坐在石凳上的二人不谋而合，莞尔一笑。
”小姐，这是在下刚沏的茶，请小姐品鉴。“
唐艳正待端茶，潮生先一步夺走，”等一下，这杯稍凉。“说着便将茶水倾倒在那布谷鸟啼叫的一处。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从花丛里走出个漂亮男孩，“唐艳，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话说，这小子是谁，浇了本太子一身的水。”
“殿下，这是我府上的客人，叫潮生。“说着她接过了潮生手中的茶水，入口便是满口清冽，正如他本人一样。“以前只觉得陆羽煎茶过于夸夸其谈，今日才知道其中的奥妙。”
”煎茶的人不过是个没有姓氏的家伙，茶香肯定是茶品种的缘故。“不过果然本太子挑的，唐艳就算喝茶也如此可爱。
潮生的眸深了一度，但也并没有说什么。
看着江月白，唐艳那是相当得殷勤，毕竟城中难民至少下个月粮食有着落了。
“小江，”
一瞬间，江月白毛骨悚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月光照在江月白的床榻前，这一晚，他明白了诸多，比如学堂夫子说的“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唐艳小嘴巴巴下，又许下了三十万银两，又不好意思找父亲大人报销，毕竟这并非国家开销，他只好典当的他喜爱的兵器，再比如学堂夫子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于是元丰三年肆月，于床榻上，他得出了终成英雄的感悟，他可没有称那唐家乞丐小姐是美人。
北国元丰三年，民间兵器业空前发达，只是皇上发现大部分兵器竟像极了朕赐给白儿的器械。
3
潮生拍打拍打身上的雪花，凤眼一勾，跨门槛而入，
''娘，孩儿来晚了。”
正厅坐着个年过半百的雍容老妇人，凭其气韵自是与一般主母不一般，老侯爷去世后，幸而潮生流浪回到了京城，要不然她便随他去了。
“今日迎娶方姑娘可算顺利？“
”回娘的话，万事皆顺，母亲不必担忧。“
”潮生，你让我怎么不担忧，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性情大变，倘若当初我再劝劝你迎娶了唐丫头，你就不会这样了，虽然那时候唐家灭门，但是我们侯府也不会眼看人低的。娘看得出来你。。”
”娘，你不要再说了，我怎么会娶她，孩儿的事自己有主意的。“江潮生将丫鬟手中的茶水接过，热腾腾的白雾氤氲了他的眼，转身递给了江老夫人。”母亲大人早些休息吧，潮生先下去了。“
空荡荡的中堂，老夫人陷入了沉思，娘还不知道你？可是当初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呢。当初他的决绝话语，即便已经过去3余年了，依旧在她耳边回荡。
”潮生，你看这对鸳鸯绣以后就绣在你和唐丫头的结婚枕头上可好看？“
“娘，我不会与她成亲的，唐家在时不会，以后更不会。”
唐丫头，如果他的变化真的因为你，以前的种种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将潮生教育得不好，自我不知道表达，他一直在外流浪，是我教育的过错。
待潮生和门而出，
"出来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门帘后走出来一个人
福涛连忙不迭得俯身在地，
”老夫人，小人办事不济，只发现了这个香囊，少爷近些日子留意许多。"
正品茶的老妇人看清了香囊模样。
果真是她。
福涛恭敬跪了安，谁知刚至院内，便被江潮生截了去。他这个做下人的难呐，尤其是两边都不好得罪。
看着福涛惊愕的表情，潮生阴狠狠得揪住了他的衣领“你给母亲说了什么？母亲已经身体不济，我如果知道你和母亲说了让她劳神的事，我会让你横着出侯府。”
“少爷，小人不敢，小人只提到了你常看唐小姐当初的香囊。“
“心结香？你好大的胆子。“
”可是少爷以前我们不是一直用唐小姐作挡箭牌吗？”他们的侯爷最近是真的很不正常。
真的是一直以来吗？难怪。。。。
回到寝房的潮生，望着烛光盈盈，他想起了当初与唐艳，江月白厮混的日子。
与唐艳相识后，他算是上了贼船，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觉得是这样，除了偶尔的，偶尔的催命符。
“少爷？快起来，快起来呀，唐小姐要杀进来了。“
潮生与江月白鲤鱼挺身”什么？这可是候府啊。”那时候，他还不没有与侯府相认，是唐艳介绍他去侯府当了陪读。
江月白只谈这次出行投奔潮生就是个坏主意，这可是子时啊。
月黑风高，“你说那李府的少爷当真会经过黑树林？”
“放心，内部消息很准的，我就想知道我们陷阱得挖到什么时候。”
“对，我们这个陷阱得挖到什么时候啊。”潮生甚是困乏。
陷阱地下埋头苦挖的人发了话，“各位大爷，应该是我问吧。”
福涛回来一时间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唐小姐，潮生公子坐在地上打着盹，江月白，北国堂堂太子正在在埋头苦干。
随着马的嘶鸣，
“快过来，好像掉进去了。”
除了江月白，一干人等都去看个究竟，独留江月白在一旁睡觉，这不怪他，为了防止敌人露跑，他们总共挖了3个陷阱，当然，是我们太子一人所为，他太累了。用江月白的话来说，真乃大丈夫是也。
“那麽问题来了，怎样让他把钱扔上来呢？“
潮生沉思：”水浒传上言，此山由我开，此树由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俗，你说“唐艳望向福涛。
”就鄙人来说，大人，能否借用些银两。大气不失体统，谦逊不失傲娇。”
“福涛，你这差一点就求饶了都，还谦逊还傲娇，都当强盗了，还谦逊。”
“放开那个姑娘，让我来。更为甚好。”江月白不知何时醒了
“登徒浪子也。“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李财生会如此上道，入坑不到一分钟，便将身上财务抛了上来。
令众人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唐艳他们四人的画像便张贴的到处都是，因为那个夜晚谁也没想到强盗还需要蒙面的。
“幸好表哥将事情压了下去，否者咱三个谁都别跑。”江月白嘟囔。
“那你拿着这么大的砍刀干什么。”远远望去，唐艳一眼便看到了和江月白齐高的大刀，拿起来也不似那般轻松。
“给你的。这个不能当了，你要留着。”
”我不要。“与江月白的砍刀相比，她想起了不日前潮生给送给她的镶金香囊，是用他全部积蓄买的，叮嘱她要随身携带。
”对了，前几日潮生带来了一些银两，说要救济难民，当初流浪老多难民救助过他。“
江月白脑海里想到了潮生荒芜的兵器，深沉道：”那个野小子啊，也就一般般“。
还未入府，有的人便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怎样？”
“表弟，我已经告知皇后你在我这里了，她的人下午便来接你。”江月白往前步了几步便又停下”你只有八件兵器吧。“
皇宫中
“皇祖母，你是否又戏弄孩儿了。”
“怎么会，你送人家什么了。”
"上次父亲送给我的那把砍刀。“
刘氏不敢想她孙子扛着一米多长的砍刀，穿过巷子到达唐家的场景，只怕她会忍不住笑场”潮生啊，奶奶怎么教你的，用心交朋友，将心比心。你应该送人家小姑娘用的东西啊。”
“我的看到怎么了，我喜欢砍刀，砍刀最好，她便也会喜欢。“
刘氏看着意气用事的江月白，脑门上写着”唐艳和江潮生是好朋友，你要问我江潮生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更不是我表哥。“
4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从唐家灭门开始？还是从潮生成亲时起呢？唐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侯爷。“
”小姐呢？不是昨天晚上回来了吗？“
”回侯爷的话，小姐一大早便出去了。“
潮生心中暗惊，不好。
断肠崖前，唐艳跳下去吧，幻想湛蓝的大海充满了这深不见底的深渊，海水包裹着你，就像小时候老唐的怀抱一般。
老唐，看我早就跟你说过，下面人的礼得收，这般下场，我才不会下去陪你。
“别过来，我说了别过来。”
“唐艳，我救下你，教你练剑，教你计谋，教你武功，你就用来跳海？”
”我知道你恼，我已经找到办法了，娶那杨蕊是为了你啊，如今我父亲母亲都已经将注意力从你身上移开，这就证明娶杨蕊是正确的选择。“
唐艳终是相信潮生的，毕竟她现在一无所有，除了他。
又或者是从她为他入宫帮他夺得帝位，更为了为父报仇的那一刻。
皇上昏庸，害死唐家。为了她和潮生的婚姻，她也毅然决然得选择进宫。
相比于往日的院落，今日唐艳的住宅尤为热闹。
隔着帘幕，唐艳赤裸得泡在药桶。氤氲的雾气混着点燃的檀香冲撞着潮生的五官。”唐艳，这是你自己的决定的，我可曾有过逼迫你？“
”未曾，是唐丫头自己想要进宫为妃，再让皇上赐婚，来搏得做侯府儿媳的机会。”
“你知道便好，我只是提议，是你自己选择的。”说罢，他信手离去。
她那时候同意了江潮生换皮的提议，因为为他奔波刺杀他的树敌，她身上遍布疤痕，极为可怖。
”笑话，我族自买卖迭代三百年，就只有借皮一说，潮生少爷嘴里的买皮换皮，老妇不知你从何处听来。“巫女似乎做过数百场这样的生意，说起话来咄咄逼人。
潮生看着帘幕里面的唐艳。他知道借皮就意味着要还皮。
巫师看着唐艳，按时间推算她已经只剩下痛觉了。
”既然少爷还未想好，不妨先让里面的姑娘出来吧，等你们想好再来吧。“
”换。“
将这些谈话听得真切的小桃在遮掩的屋外吓坏了，借皮可是要还的。慌乱间她匆忙逃走，可是还是做出了声响，福涛看向潮生。
潮生愠怒：“还不快去追。她要是吐出来一个字，我要你们一起死。谁要是将这件事说出去一个字，我会让你们下去陪以前的主子。”
唐艳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到底有多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看到了老唐，被赐毒酒的他，在双眼留下了深深的青紫色凹陷，一向温润的他斥责她，身体发肤生于父母。
母亲在旁边拦着老唐，她脖子上的青紫色淤青，大概是房梁太高，她太重，亦或是白绫过于粗糙。
再后来，她被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像万千白蚁啃噬着她的每一寸皮肤。白蚁？她只见过一次，如今又遇到了。就像江月白，自很久以前，他被禁足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或者是她常常因为刺杀的事居无定所。她记得孩童时期他说过他会让她看到唐家翻身，如今她又要遇上他了，虽然她是有目的性的。
5
唐艳再次见到江月白是在夜晚的莲池旁，美景佳人，自是一番机遇，虽然这是一场算计。
那一年是成建三十年，先皇早逝，新帝即位，号宗元。自上次分别，江月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凭一人之力坐上了龙椅，可是那时候的她因为文采兼备被他的父皇看中，被封为婉婕妤，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她忘不了当她受封的那一天，江月白像往常一样欢天喜地得往她的住处跑，可能到太监总管的封讲，江月白眼里的受伤，他近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对不起
一如皇宫深似海，她的潮生告诉她，她必须得向上爬。
“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艳儿，你听我说，我们必须赶在太子即位之前成为妃子，你难道想看我被朝中官员看不起吗？你知道他们称我什么吗?他们叫我没生。”刚下朝的潮生便偷偷来到了储秀宫，入宫3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见到潮生，她很欢喜，不过现在她很悲凉。
“这是最后一件事情了，我帮你登上皇位，你我便再无瓜葛。”
唐艳至今清楚得记得他当时的反应，他像当初接到那张饼的时候一样欢喜“好，只要你能助我。”
只不过先帝当初并未临行她，只是封她为婉婕妤，自古帝王心似海，先帝只是不喜太子去找她，可她现在才明白她当初努不努力新帝始终会是江月白，原来她的一切价值都是江月白给的。可她还是伤了他。
6
先帝病重仙逝，新帝即位。
“为什么还不动手？”
“可是她是。。。”
“新皇登基繁忙，侯爷临危受命监国，咱家承蒙侯爷厚爱，特嘱咐咱家赶紧料理宫中的不干净。”
看着承在她面前的白绫，她知道先帝早逝秀女陪葬这是历来的规矩，是她苟活了，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催促这件事的是他潮生，泪水在她的眼角滴落下来，在空中开了花，在尘埃中溧没。
唐家灭门的时候她没有哭
帮潮生清除树敌被刺伤的时她没哭
在侯府换整张皮的时候她没哭
被潮生送到这勾心斗角往上爬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她今天屈服了，单单因为这些人昨日都还在她身边甜言蜜语的人。
太监端着摆盘一步步走向前，逆着光线，她寄希望于她的好运，那从一的幸运，可原来她自以为的幸运似乎已经用尽，就在为了助他登上帝位的途中用尽了罢，从她没有成功睡在先帝的枕前起。
透着门口的强光，她硬是要将眼睛滴流得滚圆。她要看清这万间的一切，将每个人看透。
她扣着地板上的石砖向后退避着，指甲里面夹杂着血丝和泥土。被他们赤裸裸的目光注视着，是求生的欲望支配着她的四肢移动，身上的心结香香囊蹭了一地泥垢。
这就是她不忍染诟的心结香囊，多讽刺，这是她和潮生的定性信物啊。
浑身的皮肤刺痛着她的神经，她本可以站起来，倘若这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皮肤，她的快乐。
原来贪心是会遭到反噬的，幸运都用尽了，只剩下不幸。
”不，不要，我求求你们，我刚怀了孩儿啊，“她语气呜咽，”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求求你们，只要你们放过我，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她做着最后的挣扎，”等我生下孩子，我任由你们处置。“
冰凉的器皿触到唐艳的脸庞，泪水合着药液流进她的口中，原来泪水是苦味的。
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她泪眼模糊得看着那一团黄色。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朕住手，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碰梅贵妃。咳咳”听到小德子说一干人等去了含兰园，他便匆匆赶来，如目的一切差点要了他的命。”传太医，快传太医，咳咳。“他的声音嘶哑但能听出里面的慌乱，坚持住，唐艳，你还没有看到唐家成功的那一刻，你不能死，朕不要你死。
一度场景也出现过在唐家灭门惨案中，只不过当初救她的正是她收留数月的潮生，那时候她才知道他也姓江，是侯府流落在外的独子，那个把她送入宫，迷惑太子的潮生，现在的唐艳似乎有点疯癫，嘴里一直重复着”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们。“
被熟悉的香味所包围，她昏睡过去。
一道清冽的声音给这个高涨的气氛降了降温”皇兄，这是婉婕妤，可不是什么梅贵人呐。我朝历来要求先皇嫔妃们陪葬，难道皇兄忘记了？“缓步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江潮生，笑意盈盈。
”朕说是，她就是。“红色的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球，江月白整个人的脸由于情绪激动瞬间涨红。
江潮生眼角的笑意深不见底，我的好表弟，一向以国家法度为准则的人，突然间为一个人而打破，那一定是用情至深，这就意味着你的软肋之处了。”臣遵旨。“当初我流落在外，不得留在关中，父母健在，却从未享受过一家团圆的温暖，都是你的父皇，疑心太重，亲兄弟的独子都不肯放过。
7
唐艳被安排在了梅林园休养。
“皇上万福金安。“
”坐，陪朕看会儿夜景。“
秋夜寒凉，不知是江月白坐在自己身边的缘故，还是听说江潮生上书请求主张先皇秀女全部用来陪葬。
一时间的沉默安静，现在的江月白令她陌生，少言寡欲，身体削弱，过分稳重，看着江月白硬朗的侧颜，唐艳恍惚间竟忘了他也只是一个二八岁月的孩童。
“等过了父皇入殡的这段时间，小德子会去接你回来。“
唐艳没有说话，她知道他现在缺少的是只是陪伴，而不是像朝臣那样的谏言，因为她知道他现在的高处不胜寒。
”皇上皇上，奴才拜见皇上。“
”朕连清净的时间都没有了吗？”这是江月白第一次在唐艳面前发怒，”什么事？“
看着江月白，似乎她感受到了喜悦。会生气，会怒，这才是一个人的宣泄方式，虽说帝王不应喜怒面于表象，可他和她一样都是失去亲人的孩子啊。
小德子伏在地上，
”禀告皇上，凉王，国公侯在御书房外等候，请求面见皇上。“
本以为她与潮生的一切都归于混沌，就像江月白说的他不在乎她的以前，不论她是那个杀害他下属的暗卫，或者真如潮生说的只是他府中的丫鬟，一个罪臣之女。但似乎上天并不打算放过她，在枫叶飘絮的一个秋天，小桃神色紧张地递过来一个纸团。
“亥时两刻，于东亭见。”
一年间早已物是人非，可江潮生的笔记还是和从前一样。
小桃似乎比唐艳更为紧张，“梅夫人，我去打点一下东亭的下人。”
“且慢，我不会去。“唐艳也不再希望与以前有本分联系，从江潮生上奏要求处死她这个先皇秀女的时候。
“小姐，”小桃扑通跪在地上，”梅夫人，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家里老母亲还等着我早日出宫，她在江潮生手里。"
“江侯爷说了，只要你去，他能让我们早日团聚。”
”小桃，你可是傻啊，你觉得江潮生会帮你实现吗？“
”可是，夫人，我想试试。“
月黑风高，若不是江潮生穿着蟒袍站在她的面前，她竟然都不知晓他何时成了侯府侯爷，”不知侯爷千方百计引我过来所为何事。"
"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当爹就不能过问了？别忘了你是侯府暗卫的身份。而且我最近听得一趣事，有人竟想与杀父仇人结为连理，据说还是名门望族，艳儿你觉得可笑吗？“
唐艳浑身冰冷，他说的没错，看不得江潮生这种邪魅的笑，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艳儿，你原谅我，我已经没有皇位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就像当初的我们，我们一起去踏青游湖，天上的燕儿都没有我们自在。“
唐艳将脸撇向一边，但是江潮生依旧说着他的。
”月白即位，于我们也方便，只要你让他将你赐予我，我母亲也不敢反对的。倘如他不同意，小桃会告诉你怎么做。“
江潮生的话似乎能够穿进她的灵魂，她是疯狂跑回梅林的。
8
次日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待下人们退下。月白挽着她的手将她领到桌前，“你身体刚刚痊愈，突厥进贡的燕窝甚是大补，梅妃要多喝点。”
唐艳脸上看不出笑容，独留他拿着汤匙的手悬在空中。
“月白，我是姐姐。“
江月白脸上并不好看，”我知道，可是没有血缘关系啊。“
”不，不可能的。“
”皇上，臣妾乞求皇上赐婚。“
”和谁？“江月白的脸色阴冷到了极点。
”江潮生。“
一声轻脆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江月白手中的青瓷碗横尸在地上，”朕不会同意的。你死心吧。“说罢便拂袖而去。
小桃将这一幕看进了眼去，“梅夫人，江侯爷让奴婢告诉夫人，皇上自小不喜夏瓜，告诫夫人，每日准备夏瓜两盘，皇上自是不会再来此处。”
炎炎夏日，夏瓜她自也是喜的，自己也准备了好多。
不料，皇上并未妥协，偶尔看着她，吃着她递给他的夏瓜。
就这样她等了一年，直到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小德子为她放行，小德子将她领到侧门，看他样子泪眼婆娑的样子，她自认为她与江月白身边的下人没有深到泪眼离别的交情。
“你哭什么？”
“梅夫人，你快走吧。”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他。”
”夫人，皇上皇上他病危了。”
“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都是因为你，”说着他伸手将她的香囊抢了过来，狠狠得扔在地上“要不是因为这心结香和你的寒瓜，皇上也不会病重，我自小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明知道你身上的香囊是慢性毒药，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得去找你，救你，劝你扔掉，你也不听。”说着小德子索性哭了起来。
唐艳手心发凉，她记得他不止一次提过扔掉这香囊。“可那又怎样，当初莫不是先帝昏庸，逼死我父亲，现在的唐家又是如何情景。父债子偿。”
“夫人，您糊涂啊，当初老侯爷诬告唐老通敌背国，江潮生就是去唐府收集证据的，找不到，他们便伪造，以你和江潮生的婚姻来逼迫你父亲承认通敌，唐老他是自杀啊，他那么疼爱你，夫人当初那么喜欢江潮生。”
9
自那一日，小德子打晕疯狂的自己，远离皇宫，她便独自来到了断肠崖，她是个罪人，她不配拥有温暖。到了这里的那一天，她才突然想到，她在换皮后早已失去了知觉，这难道就是她的报应吗？
她来到崖间的三日后，江潮生便找了过来。
”艳儿，这是你最出色的表现了，我也说话算话，只要你能顺利嫁给我，我许你皇后之位。“
”江侯爷，我已嫁作人妻，夫家未亡，岂能改嫁。“
”艳儿，我竟不知你已恨我到如此地步，你说，我怎样做才肯嫁我。“
”我不会嫁你，倘若我嫁你，除非我是你第四十九方妾室。“唐艳知道他只有一方妾室。
江潮生走远了，他知道心结香即便没有寒瓜作引，佩戴十余年，她也已经毒入骨髓，他并不想她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马的嘶鸣将她从记忆中拉离，”夫人夫人，皇上，皇上他。。。“
唐艳冲出无心斋，”你再说一遍，皇上他在等你。“
唐艳的脑中炸开了锅，断肠崖离皇宫甚远，当初巫女临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世上最快的速度不是快马的速度，而是人魂魄的速度。”
于雪中，滴滴朱红浸染血红，在雪中花了一个又一个梅花。
“梅夫人，梅夫人。”
此时的唐艳应该见到了江月白吧，一定会的。
国风殿 发现好文 短篇小说
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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