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可食啊
01.三公斤土豆
欧尚,就是武汉宜家汇聚商场负一楼永远跟个实验厂一样阴森森没有人气的那家超市,也是迪卡侬创始人同一家族所创的企业,是个法国超市。根据我多方调查,实地考研,大概是我所在的南方小城图卢兹最便宜的商超之一了。
图卢兹的地铁一共有两条线,A线和B线,我住在B线某站,学校在A线某站,欧尚在A线的尽头。因为住在接近市中心的位置,所以去哪里都不算远,又花108欧元办了年交通卡(8欧元的制卡费),相当于坐车免费吧,所以现在唯一能让我比较激动的事情之一,大抵就是逛欧尚了。
那天是我第二次去欧尚,恰逢它周年庆典,超市里的东西一律打折,我一个一个区查手机词典他丫的卖的到底啥玩意,购物车哒哒哒的声音突然就消停下来了,因为突然就发现了这三公斤仅值一欧元的土豆。
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学古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从一个典型的“做饭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才不屑于学,到时候一上手肯定会啊”,以及最后一个暑假强迫我苦练厨艺结果每天点外卖的时代遗留的独生子女,变成了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吃上熟的土豆,成固体状的鸡蛋,有味道的意大利面的学徒,再到现在买了三公斤土豆,每天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在想土豆还有什么做法?
还好我是个对生活很随意的人,也感谢数前任房客留下来的大大小小的锅和电饭煲,以及临走前小伙伴虾逼迫我买的火锅底料,终于可以每天不用吃面包和沙拉了。超市里半成品的披萨很便宜,最近超想吃披萨(其实是在想东北大卷饼,肉夹馍,煎饼果子,汽水包,包子等等),在琢磨要不要买一个回来煎了吃?
02.
孤独是个什么东西
哦,因为开学从九月初推迟到了九月底,每天,都很闲。
我在不远处教堂定点而敲悠久漫长的钟声里,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二十年来,我所拥有的个人时间最多的时候。前二十年,虽说追求特立独行,号召与自我和解,但是总有亲朋好友的陪伴,真正的个人时间其实是不存在的。后面的日子也不得而知,但是这样单纯地与自我相处的时间却显得与众不同又遥遥无期。
我于是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跑步,正好家附近有个日本公园(其实就是有一个日本亭子),图卢兹的公园较少,不像武汉,每天晚上可以随心情挑哪一个公园去散步。法国人似乎又比较喜欢下午跑步(大概是因为喜欢迎着阳光跑吧),我在加龙河畔遇到过不少跑步的人,但是早上去公园跑步的人可谓寥寥无几。
最可笑的是,我保持着六点起床去跑步的中国生物钟,待我六点钟准备出门时,发现天还没亮,再查谷歌地图,公园开门时间为7点45分,可忧伤死我了。最后就开始8点左右去,公园附近又恰好有两个大学,上班上学遛狗散步跑步的人算是挺多的,为了不输我大中华气质,也只好尽量快跑,所以每天腿都很疼。临走前下载了国歌,国际歌之类的,所以听着义勇军进行曲跑过一个个法国人,算是非常带感的一件事。法国的公园和国内的公园也不一样,纯天然无规划建设一般(特只我跑步的这个公园),小路交错,路呢也是纯天然的沙石路,有的路段甚至有蜗牛粘附,要格外小心。第一次跑步的时候,我就在这个像迷宫一样的公园横冲直撞,慢慢地终于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完整的跑步路线,可喜可贺。
跑完回去开始煮燕麦片,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味道的,我也能吃进去(我真棒),有时候加点水果或者巧克力酱。然后出门,前段时间是在市中心乱逛,但是再也没找到过我曾经去过的那家大书店。图卢兹被称为“玫瑰之城”,因为建设的房屋都是红瓦红砖,在阳光的照耀下是极美的,更别提加龙河沿岸风光。我呢,就每天在这些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里来来回回闲逛,但至今没搞清楚街区的区别,因为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相似了。
再后来每天逛市中心加龙河变得很没意思,我就开始逛图书馆。一般步行至市内最大的图书馆,图书馆不同于书店,选择太多反而会让人困惑(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家明确摆出推荐书籍的书店)。这里的图书馆最大的区别就是永远可以找到位置,书架是那种较矮方便去拿的设计,有可用的电脑(需要账号密码),书桌的放置也会很随意,并不密集。成列的CD,漫画集,还有可以打电玩看电影的大屏幕电视。总之,会让人很放松。偶尔也会去家附近的图书馆,门口查包的安全员都没有,又是典型的高屋顶,但是没有市图书馆大,所以并不太爱去。
接近晚上七点关门的时间,再选择另一条路回家,会经过火车站,回家做饭,看看电影,一天就差不多结束了。
某天中午实在无聊,开了视频和四聊天,说人生真是太孤独寂寞了,她开玩笑说下次再找她聊天就要收费了。哈哈哈哈,算你狠。
△跑步的地方有个小喷泉
03.
刚刚走过去的中国人是你的表哥!
很多人说法国人,特别是法国南部的人很有礼貌热情,你好谢谢再见不离口。作为一个刚闯入城市的异乡人,我却慢慢不喜欢这种方式。就像是另一种仪式,说了以后就各走各路,再也不见。
没有交谈的人生,都是生活在梦境里。
于是,我开始千方百计地找人说话。
虽然备受打击,有人竟然跟我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讲的也是法语好吗???或者走在路上听到有人说不好意思,刚想回头用个尬笑回应,对方丢下一句话,骑着山地自行车就走了。等到老远我才反应过来,我占了自行车道,我应该道歉,已经看不到对方的人了,沮丧。过马路永远很尴尬,因为有的人会很好心地停车让你,于是两个人就僵持着互相等对方,只好大声说谢谢小跑过去,好像红绿灯并不存在???如果和别人眼神对视了,习惯性脱口而出你好。最怕和中国人碰见(这座城市里很多中国人,留学生占多数),有时候会互相打量(应该多半是新生),有时候直接无视擦肩而过(大概生活了很多年)。于是我决定戴墨镜,免去了很多尴尬。
步行五分钟左右,就是法国最大的罗马式教堂Basilique Saint-Sernin,每天在家里的就能听到长鸣的钟声。有一次很偶然的听了免费的讲解,导游是一个年纪较大但是很有范的老太太,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配合讲解。作为一个学渣,她讲的百分之八十的东西,我其实都是听不懂的,但是无所谓了。后来跟着她听讲解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一行人加上这位老太太就只有五个人。她带着我们上了一个锁住了的回旋楼梯去看高出的墙画,也会用小手电筒照着暗处的花纹为我们讲解教堂的历史。教堂内部有一处收费的地方,接着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道谢再见本来准备走的,老太太却向我招手让我免费进去参观了(感恩,可能是觉得我听得很认真,因为听不懂……)进去是一个地窖,有金碧辉煌的雕像,也有朴素真实的耶稣受难像。
在市政厅参观的时候,正好有一场婚礼,禁止参观,就和门口的两位大哥尬聊,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其中一位Fred在休息时间带我暴走了整个图卢兹,另一位是老马达加斯加人Richard,他会看着从门口经过的中国人问我:“那个人是你的表哥吗?”,如果有中国人来参观,让我告诉对方暂时关闭。于是我就大大咧咧地朝对方嚷着:“关了关了。”对方的法国朋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同行的两个中国女孩拉走了。市政厅,永远不缺参观者,我基本上每天都要去走一趟,看着来往武装的警察,各地的游客。
让我很困惑的一个问题是,没有人把我认成过亚洲他国人,大概这里的中国人实在太多。昨天回家路上,有个玩轮滑的小女孩问:“你是中国人吗?”是啊,顺便带她看了看人民币长什么样。
这是在法国的第二个星期了,热干面豆皮蛋酒大卷饼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记忆里的存在,倒也奇怪,我并没有多少想念。
△随处可见的露天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