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湖面泛起鱼鳞似的微波,湖边的玉兰树下静静地躺着一条年迈体弱的老狗。它抬头仰望着血染红般的天空,眼里的泪水扑朔,有憧憬,有悲哀……
残阳渐渐隐没,老狗的头慢慢垂下,直到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个多世纪……
星星闪烁,一片玉兰花飘落,慢慢地、悠悠地,落在老狗的眼上,让它再不会看到这世间的残忍。
它走了。走得安详,走得落寞……
那天上闪烁的星星,不知哪颗才是它的归宿?
闹市街头的桥洞是一条名为无家的小狗的"家”。无家从没见过爸爸,妈妈经常告诉他:孩子乖,爸爸给我们找吃的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天真的他信以为真,却不知妈妈在一旁默默地抽泣。
长大了些他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永远见不着,永远听不到,永远永远得不到父爱。
妈妈离开是在他三个月大时,妈妈像往常一样去街头垃圾箱里翻找剩饭剩菜。他一直记得那天早上妈妈说好中午带一个大骨头回来,他就盼啊,终于能吃上好东西了。说是骨头,不过是别人家的小狗吃剩的一点肉都没有、能照出人影的“木头”而以。
十二月份,个个家中都炖着火锅,免不了吃狗肉的。这个月很少下雨,可今天中午时却出奇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雷鸣、闪电,吓跑了街头的行人。一阵混乱后街头已寥寥无几人。
无家哆嗦着,恐怕今天要出事,妈妈还没回来……
梦中惊醒已是傍晚六点多,家里空荡荡,无家冒着寒风大雨外出寻找妈妈。雨水冲刷着泪水,在心头铸起一道无形的枷锁。此时的无家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将是无尽的黑暗。
无家走遍了妈妈常去的垃圾箱,里面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更没有妈妈。走着走着,他的脚已磨掉了厚厚一层肉,鲜血染红了积水。浑身湿漉漉的,北风格外的刺骨。
“来来来!吃肉吃肉!”一户人家围着火炉吃饭,说话的男人粗壮又满脸横肉。无家一个激灵,望着从烟囱冒出的浓烟,咽了咽口水,摇摇头。刚迈出脚一下子就被绊倒了。
血!肉!是妈妈!冰冷的殷红的雪地上扔着妈妈的皮囊。
这是一张完整的皮囊啊!无家不敢想象人类是怎样剥掉妈妈的皮,那时妈妈一定在痛苦地挣扎啊!无家没有流泪,他蹲在妈妈身边。不是不想哭,是神经衰弱哭不出来了!泪水全往心里流去,淹没了五脏六腑,他的灵魂已被溺水而亡。
他知道自己以后是个无家可归、没有父母的孤儿。曾经光亮的皮毛上粘满了污泥,曾经温热的胸膛刺满了霜冻。
他走进游乐场,男孩女孩们欢乐的笑声让他多么想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牵着一条娇小可爱的泰迪。女人时不时把泰迪抱在怀里,又亲又笑。
无家看在眼里,他是多么羡慕啊!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女人跟前,跳上女人的腿上。“啊!脏狗,疯狗,快走开!”女人花容失色,尖声尖气地把无家狠狠扔在地上。周围人们听见了喊声都抄起木棍向着无家冲去。
无家逃到出生的桥洞里,他瘸了腿,只能自生自灭。梦里时常梦到自己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有主人疼,有饭吃,不用受罪。梦终究是幻想,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小狗,小狗”有人挠醒了无家,他吃力睁开眼,小女孩笑了,她眼里明明有泪光。
那天起,小女孩每天准时出现在桥洞里,给无家喂东西吃。有时给他洗澡,给他买衣服,和他一起玩……
日子枯燥无味,随着长江流淌。小女孩长大了,她走那天最后一次来到桥洞,这是告别。无家心里明白,呆呆地望着她,嘴一张一合,最后竟捂着泪匆匆地跑了。
又是告别,无家不再留恋,世间悲欢离合,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他遇到了她,很知足。
在他生命的最后,选择来到妈妈曾告诉过的最美的地方,看着湖水,吹着微风,听着鸟鸣,闻着花香。美好,怅然……
星星闪烁,一片玉兰花飘落,慢慢地、悠悠地,落在老狗的眼上,让它再不会看到这世间的残忍。
扫大街的女人经过,抱起了老狗,她为它捋顺粗糙杂乱的毛发,摸了摸它瘦瘪的额头,滚滚热泪流下。女人敞开工作服,让老狗贴近她的胸脯,她是多么希望受到温暖的它能感受到这一刻。可它却永远无法听到来自一个爱着它的人类强而有力的心跳了……
生命如歌,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流浪的狗渴望被爱,无家的人渴望温暖。
———向慈悲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