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窗的风扇转得慢悠悠，把六月的热气切成细碎的风，也吹来了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我攥着笔的手悄悄沁出薄汗，余光总忍不住往斜前方飘——他正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像撒了一把细碎的金箔，连笔杆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那天我橡皮忘带了，急得在座位上小声嘀咕，他忽然从后面递来半块蓝色橡皮，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像一颗冰镇的青柠突然炸开在舌尖，酸得我猛地屏住呼吸，却又忍不住偷偷回味那点清冽的甜。我们其实没说过几句话，最多是走廊里擦肩而过时，他飞快地瞥我一眼，然后立刻转头去看窗外的梧桐树，耳尖却悄悄泛红。我把那半块橡皮珍藏在铅笔盒里，直到毕业时橡皮都快发硬，上面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运动会那天的记忆，裹着一层淡淡的奶香味。我跑完八百米蹲在操场边喘气，眼前突然多了一瓶温水和一颗牛奶糖，他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这个……能补充体力。”我接过糖时，触到他发烫的手心，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腔。那颗糖被我放进铅笔盒最底层，糖纸渐渐被橡皮屑染得发皱，却始终没舍得拆开。每次打开铅笔盒，都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像他说话时总带着的、有点害羞的语气，悄悄甜了整个学期。
中考结束的夜晚，我们一群人在江边散步，他故意落在后面，走在我旁边，手里攥着两瓶橘子汽水。江风把远处的蝉鸣吹得忽远忽近，他捏着汽水瓶的手指泛白，好半天才小声问：“以后……还能见面吗？”我拧开瓶盖，“啵”的一声轻响，像把藏了很久的秘密打开了一个小口。橘子汽水的气泡在舌尖蹦跳，甜里带着点涩，就像我当时的心情——既盼着未来的日子，又舍不得此刻的晚风、他眼里的星光，还有这满是汽水味的夜晚。
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毕业册上他只写了“前程似锦”四个字，可我总记得那半块橡皮的触感、没拆开的牛奶糖的香气，还有夏夜晚风里橘子汽水的味道。那些味道其实很淡，却像撒在时光里的糖，多年后想起，依然能尝到一点清冽的甜，一点没说出口的涩，那是初恋独有的味道，藏在青春的缝隙里，轻轻一碰，就满是夏天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