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的"波斯地毯"

毛姆在《人生的枷锁》里面,假借于一位潦倒的智者,表达了这样的一种哲学观点,“人生就好比是一张波斯挂毯,华丽美观,但却没有任何意义。”

毛姆自己就很喜欢哲学,刻苦学习,终身不缀。他的哲学思想在他的小说里面也有着很明显的表露。不过,当时,我在读这本小说时,更吸引我的,是书里面的好看的故事情节,却并没有留意那隐藏在故事里面的哲学思想。

但是,当然,尽管毛姆小说比许多通俗小说都还要更好看,但却并不仅仅是追求阅读快感的通俗小说而已。

后来,我又读了更多的毛姆小说,也对毛姆的身世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例如说,毛姆是同性恋,他对自己中意的男朋友的爱是诚挚的﹑长久的。他虽然有一个合法的妻子,但这场婚姻并不成功,他很讨厌自己的妻子,因为不能摆脱她,这种讨厌就变成了憎恨。

所以,后来我读到有的评论文章指出,《人生枷锁》最后的那段美满的爱情故事,其实是虚假的。我觉得这个评论是很有道理的。

《人生的枷锁》,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固然有许多虚构的成分,但在书中主角的身上,也可以看到许多真实的毛姆的影子。真实的毛姆,是首先成为了一个医生,然后才放弃了这个职业,成为一个作家。而且,毛姆十分喜欢绘画,自信自己是欣赏绘画的行家。而在小说里面呢,男主角菲利浦首先选择学习绘画,因为相信自己没有这个天份,所以才断然放弃了绘画,改而学医,成为了一个医生。工作稳定,身份也很体面。

还有,就是关于菲利浦的爱情。我们现在知道了,菲利浦的美满婚姻,在真实的毛姆看来,难道不就是一个黄金的牢笼吗?如果说菲利浦是毛姆为自己创造的一个未来人生的幻影,展示了一种可能的毛姆的(有关于爱情和职业的)人生前景。那么,看到菲利浦的影子,毛姆一定会感到非常恐怖吧!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毛姆都极不情愿拥有菲利浦那样的成功人生!

所以,《人生的枷锁》,实际上就是毛姆倾注才华编织而成的一张华美的波斯地毯。许许多多的读者们都非常喜欢这张“波斯地毯”,但是,毛姆看到这张“波斯地毯”,恐怕只能引起他有关于人生虚幻﹑无意义的无穷无尽的哀伤与沮丧吧。

违背自己的真实情感,迎合读者们的喜好而创造出来的作品,有可能偶尔获得成功。但是这样的成功模式肯定是不能无限复制的。真正的好作品,必然是写出了作家的真实情感而获得了读者们的共鸣。

然而,这样的一个文学理论,怎么来解释毛姆的作品呢?

因为当时的社会背景,毛姆竭尽全力隐瞒自己的同性恋取向,在他的作品里面,根本就不提及同性恋的问题。相反,他倒是以婚姻男女情爱为主题写出了大量的作品,这是毛姆小说中最重要的题材,其中不乏精彩上乘之作。。

毛姆的婚姻小说,大都遵循着这样的一个模式:一段婚姻看起来很美满,至少是很和睦的,终于有一天,娇小温柔的妻子再也仰制不住自己强烈的欲望情感,于是,就爆发了一场剧烈的冲突,譬如烈性火药在封闭的舱室内剧烈燃烧,为故事情节的平稳推进提供了足够的引擎动力。最后的结局,往往是合法的婚姻被破坏了。那个合法的丈夫往往是没有任何过失的,同时也是迟钝呆板的。有时候,毛姆就会安排这个合法丈夫被妻子杀死了。这时候的毛姆,大概会感受到一种恶作剧的快乐吧。这时候的快乐的毛姆先生,大概不会认为生活只是一张空虚无聊的“波斯地毯”了吧!

毛姆很欣赏易卜生的戏剧,但是,毛姆找到了一种间接的方法,写出了自己的真实情感。毛姆的婚姻小说与《人生的枷锁》截然不同,并不是另一张虚无华美的“波斯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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