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的《冰与火之歌》,写尽了人生百态。有人生,有人死。有人高贵如天上星,却忽然坠地,尝尽世情冷暖。有人卑贱如草芥,却犹如暗夜之中的一颗星,引领着迷路人。
在《权游》中,我们看到了很多正义的荣耀之士,比如临冬城的奈德·史塔克。他一身正气,为了家人,甘愿放弃荣誉。直至死后,每当人们谈起他,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但同时,我们还看到了更多的人,他们或许有阴暗的一面,但每当我们回顾他们的过去,却又总是不忍心以“好坏”来分辨这些人。又或者说,他们的人生太复杂,好坏兼有。所以我们无法简单的盖棺定论。这些人,我称之为“悲情英雄”。
詹姆·兰尼斯特在《权游》中,绝对可以算的上是一位悲情英雄。
他出生贵族,父亲是凯岩城领主泰温大人。他原本家庭幸福,还有一位姐姐。无奈母亲后来在诞下弟弟后,撒手人寰。他的父亲自那以后,脾气愈发严厉,终年不见笑容。瑟曦因为母亲去世,自此恨上了自己的弟弟提利昂。泰温大人也是,作为侏儒的小儿子不但令他大大失了颜面,而且还害死了自己的爱妻。
但詹姆和弟弟提利昂的关系,却并不糟糕。甚至于后来,为了救提利昂的命,甘愿脱下白袍,回凯岩城继承爵位。由此可见,在詹姆成长的过程中,他应当是个和事老的角色,努力撮合父亲、姐姐和小弟之间的关系,维系着家人之间的亲情。
少年的詹姆最大的梦想不是拥有漂亮姑娘,也不是学着打理家族,而是成为一个骑士。他整日听着那些传奇骑士的故事,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和他们并肩作战,将自己的名字写进荣耀的白典之中,让后人铭记詹姆·兰尼斯特也曾是一名伟大的骑士。
在《冰与火之歌》原著中,詹姆在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在剿灭御林兄弟会的战斗中英勇作战,最后被自己的偶像“拂晓神剑”——亚瑟戴恩爵士封为骑士。这是詹姆一生中最自豪,也是最骄傲的时刻。后来,篡夺者战争爆发,身为御林铁卫的詹姆奉命保护“疯王”。他那时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起了反叛之心。可是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誓言要保护的君王,詹姆左右为难。最后当“疯王”命令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并且要用野火烧了整个君临时,他在誓言和人性中,选择了后者。
当他把剑从背后捅向“疯王”时,这是他人性最光辉的一刻,却也是他骑士生涯最大的污点。
从此后,再无詹姆骑士,只有不讲荣誉,恬不知耻的“弑君者”。
提利昂在受审判时,曾对在场所有人愤怒咆哮道:“我救了你们所有人。我并没有杀乔弗里,但我希望我有足够的毒药,能够毒死他,毒死所有你们这些无用的人。”
提利昂委屈,他爆发了,怒吼着诅咒,回击。可是詹姆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当他被所有人叫“弑君者”时,他没法开口辩解。如果连最为正义的奈德大人都不相信,那么他的辩解也只会被一次次耻笑。
弑君者的恶名,一背就是十七年。
自此之后,詹姆便开始沉沦。他骄傲、自负,除了他爱的姐姐,似乎不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曾经的荣誉和誓言,曾经年少时的梦,似乎都在一日日的声色犬马,纵情享乐中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世人都认为我是个不讲荣誉的人,那么就这样吧。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命运,不再挣扎,不再反抗。
从此后,只要温香软玉在怀,哪管天下生死。那样的责任太沉重,詹姆背过一次,可太沉了,他太累了。
自然,詹姆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在他沉沦的这段时间,所做的恶事,诸如将十岁的布兰推下高塔,在君临刺伤奈德,此间种种都是无法让人辩解的。以至于,在剧中,当詹姆在战争中被俘,甚至被血戏团砍断双手,不明真相的观众都拍手称快,庆贺恶人终遭恶报。
但也是这一事件,导致了詹姆的人生开始了又一次转折。
作为骄傲的骑士,失去右手,对詹姆来说,绝对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骄傲的詹姆人生被打到谷底,之前的风流自负全然不见,留下的才是原本的骑士詹姆。
他和布蕾妮的这一段旅程,也是詹姆逐渐找回本心的一段心路历程。他初初时见到布蕾妮,也像一般人一样讶异于布蕾妮竟然比男人还要壮硕。路上,更是屡次言语挑衅布蕾妮,各种耍嘴皮子试图逃跑。但布蕾妮丝毫不逊色的剑术,以及对誓言的看重,让詹姆暗自佩服。
他没想到,在这世间上,竟然有人能和曾经的他一样,如此天真,如此愚蠢,却也如稀罕的看重骑士的信条和荣耀。也是因为这份尊敬、理解,在他们被血戏团逮住以后,詹姆在布蕾妮即将受辱时,还是选择了出言相救。
两人间关系更进一步是在詹姆失去右手之后。詹姆和布蕾妮在澡堂泡澡时,他吐露了自己从未提起过的秘密。他救了全城人,但却没人相信他的秘密。
詹姆从不寄望任何人能相信,毕竟连自己的父亲泰温大人都不信,可一路走来的布蕾妮却信了。此时布蕾妮望向詹姆的神情明显起了变化。
最后詹姆昏厥,布蕾妮情急之下大喊:“来人!弑君者他……”,詹姆纠正道:“詹姆,我的名字是詹姆……”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不在乎,他自己也以为自己可以不再介意了,“弑君者”就“弑君者”吧。可是终于有一个人肯相信他的时候,他却较起真来了。我是詹姆,仍然是当年的白衣少年,是十五岁晋封骑士的骄傲少年,而不是被众人唾弃的弑君者。
而后,詹姆内心的骑士精神也开始死灰复燃。
他被释放回家,可布蕾妮却还是被留下了。詹姆原本计划回家,路途中却还是不忍撇下布蕾妮,折返回去救她。他见布蕾妮与熊决斗,求救无门之后,毅然决然跳下决斗场。
他对布蕾妮说:“站到我身后去。”
此刻,他身上的骑士精神重燃,乃至于他都忘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刚刚失去右手的人。
骄傲的骑士,即使失去右手,即使软弱无力,也会护着身后的女人,守着脚下的土地。
就会布蕾妮之后,他们回到君临。在君临经历了紫色婚礼之后,乔大帝毒发身亡,珊莎和艾莉亚行踪不明。詹姆将泰温公爵送给他的瓦雷利亚剑,转赠给了布蕾妮,并给剑取名“守誓者”。他希望布蕾妮能用这把剑,继续寻找珊莎和艾莉亚,完成她对史塔克夫人的誓言。
他内心诚心希望布蕾妮,能带着这把剑,亦或是说带着詹姆的骑士灵魂,一起完成骑士的誓言,恪守骑士的信条,夺回骑士的荣耀。
《权游》的美妙之处,在于可以从不同人的身上找到与自身相似的命运。许多人就像詹姆一样,年轻时骄傲得意,意气风发。然而不知何时,却一不小心迷失了人生的道路,成为了自己曾最为鄙视的那种人。跌落谷底之后,慢慢恢复,重新找回自我。
伟大的骑士,不在于剑术有多完美,而在于始终秉承骑士精神,知行合一,则无往而不胜。
那个时候,世界多么单纯,身边的人都如新铸的长剑,锋利而明亮。我的十五岁,毕竟是一场梦幻么?大家都进了坟墓:拂晓神剑、微笑骑士、白牛、勒文亲王、爱来点黑色幽默的奥斯威尔·河安爵士、古道热肠的琼恩·戴瑞爵士、西蒙·托因和他的御林兄弟会、甚至直率的老萨姆纳·克雷赫……他们都不在了。而我呢,那个曾经的少年……他,又在何时进了坟墓?穿上白袍时?割开伊利斯的喉咙时?那个少年,从小想当拂晓神剑亚瑟·戴恩,但不知怎地,生命拐了个弯,最后成了微笑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