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庄子在千年前就告诉我们的一样,《献给阿尔杰侬的花朵》讲述的也是“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愚者,终身不解;大惑者,终身不灵。”的道理。
The more intelligent you become the more problems you'll have.
——人生识字忧患始。没错,学习是件很奇怪的事,人们常常走得越远,越感觉自己连知识存在何处都不清楚。就像原文中主角的自白一样:
不久之前,我还愚蠢地以为我可以学会一切事情,掌握世上所有知识。如今,我只希望我能知道知识的存在,了解其中的沧海一粟。
此时的查理,站在河流此岸眺望着,艳羡着常人的智力,并不知道有一天他会跨过庸碌的常人之河,到达天才的彼岸,去品尝更深刻的孤独。
作者丹尼尔·凯斯通过塑造查理·高登这一通过手术由弱智变成天才的人物经历,向人们讲述了一个融合了各种人类之间最高尚感情的故事,又向人们提出并探索了到底我们的一生为何存在这个哲学中的终极问题。
故事讲述查理·高登由于先天弱智而受其父母冷眼,更是受到大环境的不平相待。但纯真善良的他以为世界万物都相当美好,将面包店欺负他的工作伙伴当作好朋友。他明白自己不聪明,未符母亲的期望,于是他成了二位科学家的实验物体,与真正的实验白老鼠──阿尔吉侬,共同接受了脑部手术。
高登由弱智逐渐成了天才,生活却从云端,落入了暗黑深渊中──焦虑、不安、偏狭、猜忌。他发现原来真实社会是如此的丑恶不堪,人性并非真挚纯良,敏感的思绪为他带来智慧,亦带来纠缠不清的痛苦。这不完全的实验,终究难逃失败的命运,当高登在智力攀升至最高峰时,了解到这项实验注定失败,历经种种心情转折,卯尽全力寻找原因,在他顺利完成这项失败实验的研究後,智力也逐步的衰退,再度恢复原来的本质──令人心疼的痴愚。参考资料:科幻小说百科全书
听到作者丹尼尔·凯斯,屏幕前的读者们可能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位作家有什么大名鼎鼎之处,但一旦提起描述人格分裂的先锋书籍《24个比利》,你一定会想起那个印在扉页的黑白头像——那就是丹尼尔·凯斯。
丹尼尔一生写书不多,但每本都切中了人类最深度的问题,丹尼尔.凯斯重要作品: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Flowers for Algernon,1966年)
《第五位莎莉》(The Fifth Sally,1980年)
《24个比利》(The Minds of Billy Milligan,1981年)
《比利战争》(The Milligan Wars,1994年)
《镜像姊妹》(The Asylum Prophecies,2009年)
正所谓“敏于思考而行动滞后者最大的危机就是坠入边缘人的深渊”——与社会核心疏离,对边缘人来说,无论是价值观还是行为准则。人群既是他们的渴望,又是他们的炼狱,朝思夜想融入社会,被人群所认同,却又避之唯恐不及,想一个人清静。《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贯穿着这样纠结悲伤的氛围。
原书中读起,泪水就不自觉的充满眼眶的一段:
无论如何那就是我继续想要变聪明的原因这样我才能再次有那种感觉。聪明并且知道很多东西是很棒的事情我但愿能够知道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我希望我现在就能够再变聪明。如果我能的话我就会坐下来一直读书。
无论如何我敢说我是世界上第一个为科学找出一些重要发现的笨蛋。我做了一些事但是我不记得是什么。所以我猜我可能是为沃伦之家以及全世界所有和我一样的笨蛋做了一些事。
著名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作也有这样一首小诗:《 Had I not seen the Sun》正合这种悲伤到窒息的氛围: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My Wilderness has made.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那么现在拥有着奢侈的光明的我们,又可以从中学到什么呢?
关于写作方式
当你或从书店抱回心爱的它,或是拆开了等待许久的快递,你立刻就会发现这样一个小细节:外面的封皮是蓝色掩盖着黄色,里面的封皮是亮黄色。在打开书的一瞬间,就开始了关于查理的隐喻,不得不说非常别有匠心。
然后你会发现,此书的目录也如此的另类:
进步报告─ 1..................001
进步报告─ 2..................002
进步报告─ 3..................004
进步报告─ 4..................006
……
进步报告─ 17 ...............256
那是因为整书都是以作者的日记形式表达出来的,严格的说是实验工作者要求主人翁写的配合实验进展的“日常生活报告”,是的,我们的主人翁在大多数看来只是一个实验品;
等到你开始阅读正文时,你又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买到了盗版,因为书中运用了大量的错别字,这本书刚开始的这个很有趣的地方——好多内容需要猜测。但逐渐地,从开始的错别字满天飞——没有错别字——开始有错别字,你会发现,原来错别字体现的是查理智商的转变的过程,最后错别字重新开始出现时,就意味了查理也在一点一点地失去这一切,这种通过写错别字的方式给带来的心理冲击,让人感叹作者的惊人才华!
关于阿尔杰侬的隐喻
“好好看看我 你们好好看看我 我是个人啊 我不是试验品!”
“你走吧 走吧 我不想你 看到我这个样子”
看到书中的这段话,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一个关在笼子里的被科技兽化的人类,遮掩着他丑陋的面貌背对着深爱的人痛苦的嘶吼。
查理的外表并没有被兽化,但他身上所进行的实验却是人伦道德所违背的,阿尔杰侬是一只小白鼠,之所以实验可以在人体(查理)的身上实践,那是因为这只小白鼠作为先驱者获得了成功。他们这一人一鼠,是同舟共济、肝胆相照的患难战友,但在科研人员看来,他们有着共同一个概念——实验品。
这其实就是医学中常常提到的“人伦”问题,医学、科技的其实人伦的事情在今天也一直被反复提起,比如郑爽的弃养事件为什么受到了人们那么大的抵触,正是因为这触及了道德的尊严底线。作者超前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令人不得不佩服作者超越于同时代的眼光。
虽然科学技术进步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但绝不能脱离伦理道德独自发展,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产生了新的道德观念和道德规范,变更了伦理道德标准,科技的发展也引发了一系列新的伦理道德问题,而伦理道德也反作用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我想,这也正是人类的局限性吧。
关于友情:擦掉因你而流的眼泪
“我学到光是智慧没有太大意义。在你的大学里,智能、教育与知识都是大家崇拜的偶像。我现在知道,你们一直忽略了某件事:如果没有人性情感的调和,智慧与教育根本毫无价值。”我从旁边的餐柜端了另一杯酒,然后继续说教。“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说,“智慧是人类最伟大的恩赐,只是在追寻知识的过程中,对爱的追寻往往就被搁在一旁……
“当我还是弱智的时候,我有许多朋友,现在却半个也没有。当然,我认识一些人,很多很多人,但没有任何朋友,这和我在面包店时的情况不同。世上没有一个朋友对我有任何意义,我也不对世上的任何人有意义。”
在我们的回忆中,匆忙的时间好像湍急的流水,一刻不息地向前奔跑,永远也追不上它急急的脚步,我们愤怒,却奈何不了它分毫,好像那陈子昂所说“独沧然而涕下”了。
我们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在时光的流逝中,我们忙于奔波,而忘记了对爱的追寻。
一个复杂的社会勾起了人们更复杂的欲望,复杂的欲望则是搅乱了单纯的心。使我们忘记了对爱的追寻才是生命的一种至美;
作家劳拉·简·威廉姆斯也在她的 《冰淇淋当早餐也不错》一书写道:
我们忙于生存,却忘了怎么生活。筋疲力尽、泪流满面、工作16小时, 努力工作,感到不安,状态糟糕,然后继续努力工作,恶性循环……
在快节奏的生活中,我们为了生计疲于奔命,却忽略了一些其他的有价值的追求。
正如原书中所说的:如果没有人性情感的调和,智慧与教育根本毫无价值。所以,打开你尘封已久的信纸和钢笔,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坐在窗边,给你的朋友写一封手写信吧,看倦了微软雅黑的电子字体,笑累了各种表情包,用你一上午的心血给朋友带去一场“见字如面”的盛宴吧!
但我们在追寻爱时也要注意辨别什么才是真正的爱,譬如友谊:
有一些所谓的“朋友”总是说:不xx就不是哥们之类的话。但朋友之间,体谅是相互的,如果一个人硬要你答应,那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了。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友谊和事业间难以抉择的问题,真正的友谊是不会让你左右为难,而是支持你走你想走的路。
再从经济学角度说,凡事都讲究成本收益,如果你付出价值10的时间或精力或直接就是金钱,如果能给朋友带来价值超过10的收益或者减少他的价值超过10的损失,那是应该做的,即使不是朋友,你替他做了这种事也会变成朋友;如果他要求你付出价值10的时间精力或人民币,而且风险很大,即帮不上他太大的忙,还有可能给你带来损失,那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这对人性与科技交叉点的细致观察和再现以及对情感的深切关注和关怀,也是丹尼尔《献给阿尔杰侬的花朵》值得我们敬意的最重要的原因。
关于爱情:惊鸿一瞥是你,
南柯一梦也是你
有什么好悲伤的呢?模糊的云雾来了又去,过去的查理这样想着,摸摸脸在角落坐下,打开自己最爱的图画书。开始这样问自己:人要怎么做才能学会对待另外一个人呢?男人要如何才能学会对待女人呢?
心理学的教科书说:“爱情是人际吸引最强烈的形式,是身心成熟到一定程度的个体对异性个体产生的有浪漫色彩的高级情感”。爱情这种最神秘的感情模式,与智商没有关系。
一个人可以成为任何一个方面的高手,但没有人能成为“爱情高手”,那些自诩为“爱情高手”“海王”“养鱼”的人其实往往是“爱情的低能儿”,甚至丧失“爱情功能”的可怜虫,却还津津乐道自己的风流成性,最多也就算个“情欲高手”。而“情欲”与“爱情”最基本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个弱智、动物都有的本能,爱情却是神圣、高尚、持久的存在,甚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曾碰到的“高级情感”。资料来源:摘抄 侵删
No,' she admitted, 'and I probably won't even visit you there. Once you're in Warren I'll do my best to forget you. I'm not going to pretend otherwise. But until you go, there's no reason for either of us to be alone.'——引自第293页
——女主很酷的爱情观。
作者对查理高智商时与和他相爱的艾丽丝结合的描写。堪称完美的一段意念流开车:
这是我们相爱的方式,直到夜晚转成静谧的白昼。我和她一起躺在那里时,我了解肉体的爱有多重要,我们需要埋在彼此怀里,一面给予,一面接受。宇宙在爆裂,每个微粒彼此远离,我们被抛入黑暗与寂寞的空间,把我们永远地撕开……胎儿离开母体,朋友和朋友分别,每个人彼此远离,踏上自己的道路,迈向孤独死亡的目标。
但这也是种抗衡,是束缚与抓牢的行为。就像在暴风雨中人们为避免从船上被扫落海底,必须紧抓彼此的手,抗拒被撕离。所以,我们的身体也融合成人类锁链中的一个联结,以免被扫落到虚无中。
在我沉入睡眠之前的片刻,我想起和费伊在一起的情形,我笑了起来。难怪我们的相处是那么容易,因为那只是肉体关系,与艾丽丝的结合却是一种神秘。我在向上飘浮,移动,有如上升热气流中的一片树叶。身体中的原子加速奔离彼此,我变得更轻,不再那么紧密,而是更宽阔……更宽阔……向外爆破到太阳中。我是个扩张的宇宙,在静谧海洋里向上漂游。起初很渺小。只能环绕自己的身体,然后是整个房间、建筑、城市、国家,最后我知道如果往下看,会看到自己的影子已笼罩整个地球,轻盈、没有感觉,在时空中漂流与扩张。
这段描写让我一瞬间想起了刘禹锡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事实上,在阅读整部书的过程中,许多文字都会让人情不自禁的会想起以前念过的很多唐诗宋词。在查理逐渐失去智商、看着布着星子的夜空遐想的那个晚上,当真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甚至另一个版本的翻译也非常美:
我不愿假装自己已经懂得神秘的爱情,然而这次真的有所不同,超乎了性和利用女性的身躯,宛若浮离地面、恐惧和痛苦,化成比自我还重要的一部分。我被移出心灵暗穴,进驻至别人的身躯。这种感觉如同那天在心理治疗课程经历到的一样——我即将脱离,奔向宇宙或宇宙之外。在那儿,我和爱丽丝将融合在一起,重塑人类性灵,让它不朽。先是蓬松往外膨胀,然后又收缩往内收敛,共同奏出混合呼吸、心跳、白日和黑夜的生命韵律,以及身体互相融合后激发出回音的旋律。我以这种方式再度回到上次那种奇怪的境界里。一片灰雾从我心灵底处往上飘升,光线穿透云雾射进了我的脑海(多么奇怪,那道光线应该是暗淡的才是!)然后,我的身体被吸入宇宙空海中,装载在一个奇怪的受洗盆里接受洗礼,并且因为施舍而开始瑟缩颤抖,爱丽丝的身躯则因受取而开始发出微颤。
我们两人以这种方式互相融合,沉浸在爱意里,直到黑夜慢慢脱离,静日悄悄降临。我依偎在她身旁,悟出肉体之爱的重要性,以及两人互相拥抱、互相施受的必要性。宇宙再度爆炸开来,里面的分子互相推离,将我们两人拥入隐晦黝黑寂静的太空中,然后两人永远相隔——如同婴儿已脱离子宫独立,友人必须互道别离重新上路,朝各自的终极目标狂奔而去——孤独的死亡。
虽然如此,天地之间仍有一股稳定平衡的反作用力,将人类互相牵制住,以避免被太空中的风暴吹散。因此,我们的身躯都系在人类的锁链里,以防被强风吹散成虚无。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
有些常识的人都会记得,眼睛的困惑有两种,也来自两种起因,不是因为走出光明,就是因为走进光明所致。
从黑暗进入光明,由光明进入黑暗,身为人类的我们也像查理一样,经历着从生来懵懂无知,接受知识和后天的培养逐渐强壮,再慢慢衰弱,老去的过程。
但不同的是,老人有很多回忆与经历,而婴儿却没有,这其实也就是作者所要体现出一个关键的问题——查理这一路的轮回不白走。
“我不知道哪种情况更糟:不了解自我但很快乐,还是实现理想但感到孤独。”我们现在可以思考这个书中提出的终极问题,就算无法抉择,但是知道了问题本身就是一种清醒。就像可能作为从幽冥走进光明的灵魂被嘲笑,但这总比嘲笑从光明世界回到黑暗洞穴的人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