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回乡,总是为了短暂的相聚”
“到了离开,家和心突然间寂寥了”
1
在老家的第二天清晨,我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觉察出一丝异样。我看了下手机,早上六点,又仔细看了看柜子上消失了的包裹,好一阵犯迷糊:“怎么这么早,人就走了,也不告别。”
国庆假的第四天,二姐要回杭州,短暂的停留,一时的闹心,然后便又要远离了。
着急下了楼去找他们,听到小外甥的声音,我长舒了一口气。姐夫在逗着床上两个月大的小外甥,小屁孩一直晃动着双脚,“咯咯”的笑着,二姐正收拾东西。
我看到了一个新生家庭的样子,原来这有了孩子,才算是一家三口。生命得以延续,可以参与一个生命的成长,年轻人变更了身份,以前我们是孩子,而现在还真的是为人父母了。
一句“爸爸”、“妈妈”,涵盖了这人世间无与伦比的浓厚深情。
四号清晨的早饭,吃得异常的仓促,这是一个离别的日子。爸妈像往常一样帮姐姐们抱着孩子,让她们先吃饭,两个小侄子在一旁打闹着,依旧是吵闹:孩子的哭声、打闹声,我们的谈笑声。
“什么时候的车,几点能到?”老妈在一旁说话了。
“下午一点就差不多了。”二姐搭着话。
早饭后,匆忙收拾了东西,我抱着大姐的孩子,一路送到他们村口。
每次相聚,总是很害怕分离,好久不见,先前吵闹,而后又是空荡荡的。
2
车子开远了,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踪影。我回到家中,院子里空空的,说个话都能听到回声。
“走了,吵闹了几天,清净了。”老妈开玩笑说着。
不知为什么,我听的酸酸的,以前总是急不可耐的回了家,只为了看看妈妈,和姐姐们凑在一起闹闹。可是从来都是最早走的,也从未体会过这种欢喜过后的空空寂寥感。
“你们回来了”,老妈着急地做菜,老爸更是买足了吃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都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贪吃,老爸还是惦记着“我们喜欢吃什么”。
这两天,人都在,本是简简单单的早饭,老妈准备了十多个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一大家子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肆意地开着玩笑,逗着不懂事的小侄子,这些日常,竟都成了幸福。
天南海北来相聚,我们终究还是要分离。
小时候,从不觉得家人在一起有多么重要;长大了,总是怀恋,漂洋过海的来相聚。
3
在这之前我无数次想过,为什么要生孩子?人为什么要结婚呢?可是这两天,当我们长大了,带着各自的家庭回归,老爸老妈抱着他们的外孙和外孙女,原来这是享受生命的一种方式——延续。
人都会变的,也会有所成长,尤其是为人父母之后。
这两天,原本对孩子一窍不通的姐姐,两个人各自张罗着喂奶,老妈在一旁。很恍惚,觉得她们变了,一瞬间成了妈妈。往日里还能顺顺哒哒的打着牌,而现在只能忙着奶娃。
小外甥哭的很厉害,对新环境不是太适应。有次哭得太厉害,我竟瞅到二姐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很不解,小孩哭就哭呗,有什么好心疼的。“你不是孩子的妈,哪有不心疼。”也是,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了,又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相聚的日子里,看着老爸老妈抱着他们各自的外孙和外孙女,而我呢,也在今年有了另一个称号——他小姨。很恍惚,爸妈的头发白了,姐姐们都已为人妻,岁月是那么长,我们都和曾经不那么一样了。
我们都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每一次相聚也是告别,也更懂得这种血缘关系的天然亲近感。一声“爸爸”、“妈妈”、“姐姐”,我很是享受这种中国传统家庭的纽带感“我们是一家人”。
那个最初的家,犹如一颗大树,我们兄妹各奔远方,无论怎么走,总有着那个在内心深处最为牵挂的地方。在那里,有我的老妈妈,有我长大的地方,有陪伴我成长岁月的姐姐们。
太多的记忆,都在那里,那些是永远无法在脑子里磨灭的记忆。然,每次相聚,我还是那么不习惯告别。
4
姐姐们离开后,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晃哒,老妈在村里遛弯回来,老爸紧随其后进了家门。
这个时节在老家,再过段时日就要种小麦了,老爸老妈在院子里捡着麦种,我就坐在他们身旁,静静的看着。
“还是得带上眼镜,看不见了”,老妈无奈的笑着,戴着老花镜,用手捡着簸箕里的小麦。老爸就在一旁,两个人互相张罗着。
“你看你,自己干呗,非要叫上我。”老妈有点抱怨,本是要外出打麻将的,这可好,被老爸拉着一起干活。
近些年,老爸有了一个很是意外的变化,无论是干什么事,总想拉着老妈:赶个集两个人一起,出个门两个人一起,干活自然也是。老妈总是嘴上埋怨,“离了我,你就不能干事了”,还真是如此,这要是我妈没跟着一起,爸爸他老人家定是围着村子乱转,也不去做什么事。
老来伴,人到晚年,才真的明白身边这个伴侣的重要。孩子生了再多,总有一天他们都会飞到很远的地方,又不能自私的把他们留在身边。只有你身边的那个伴,才会陪伴着你,你们两个人,才是彼此的依靠。
我忽然理解,很多中国父母,操心自己孩子婚事的原因了。我们一味的寻求着爱情,年轻时还能肆无忌惮,这要是年过半百,在岁月无声的河流中,又有谁能陪伴着你呢?
这人啊,很多时候,还真是寻个伴,一个和你携手一生的人。
5
上了年纪,还未踏入60岁,老妈的腿越来越不方便了。我看她走的不是很平稳,颠颠的,疼的厉害了,这要是蹲下去就起不来。心里很难受,一而再催促她去瞧瞧。“看什么呢,有个东西要换掉,即便换了,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了。这人啊,还真的老了”,她老人家头发白了,还真是有点老太太的样子了。
爸妈他们操了一辈子的心,时至今日,仍然为我们几个外出的孩子操心着:有没有成家立业,有没有各自生了孩子,谁谁谁生活有点困难要结婚了给几万块钱。就是那么朴实无华,我总是调皮的抱怨他们偏心,哪有偏心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很多时候,好希望时间能停止,而我的爸妈永远都不会老。我知道是奢望,陪伴他们的时间不多,我能做的只有常回去看看,多打点电话。
和老妈聊到姥姥,她好一阵感伤:“这人年纪大了,就活着受罪了。姥姥去世的时候86岁,已经有点神智不清。每天夜里,总是嚷嚷的喊疼,一直在叫爹叫娘。”这人垂暮之年,内心深处最想念的还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疼的厉害了,喊上一句“爹娘”,可是对于当时的姥姥来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渴望关照的孩子。
这人啊,还是个小孩子时,疼的厉害了,都会哭喊着,去爸妈处寻安慰。活了大半辈子,哪怕真的迷糊了,还是个小孩子,一个渴望爸妈怀抱的小孩子。
听妈妈说到姥姥的事情,我的心好一阵难受,那感觉犹如一把尖刀在生生的割,这往后我飞得高高的、远远的,还在望着那个遥不可及的家。
五号我要返回厦门,早上七点的车,老妈五点钟把我给叫醒了。“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吃饺子”,我刚洗好脸,就看到客厅里桌子上热腾腾疼的两大碗饺子。拿起筷子,我吃着,曾经多少次送我们出行,老妈都是这个样子,着急了起来做饭,嘱咐上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天气有点凉,还未大亮,老爸骑上摩托车送我到县城,呼呼的风吹着,老爸一路上跟我说这话:“到你结婚了,再给你两万,你们姐妹仨,一个也不少。”我嘴上应和着,眼泪随风飘荡,干干的,有点看不清这还未大亮的天。
刚好碰上出租车,我便让老爸回去了。上了车,我往那个方向望去,他还在那里,良久,才骑上车返程。
走得远了,这时空又不一样了。路还是那么长,我们各自奔波在路上,卯足了心思向前,而我还是只顾着向前,不那么擅长告别。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