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御风返回九重天时,还在琢磨着与烛龙适才的一场对话;来人似乎是在有意的在避开我,避免与我直接面对,因此我得到的消息,都是旁人转述而来,而这样的消息,总要加以区分判断,总有一分不确定;不过也应该是个故人,所以才这样周折。
“本君曾派坐下仙者戍徒来传话给将军,此人可否与将军相见?”
并未见着。
将军所说偷袭不羁山,致使将军受伤的,是何人?
此人背后偷袭而来,且掩了面目,像是天族装扮,但是.......招式术法并不像。
来人多少,可辨别的出使用的招数?
四五个人,一人为首......身手都不错,不过也都诡异非常。
......
敢动太晨宫的仙人,且使着连烛龙这上古神兽都辨认不出的诡异术法,我不禁想,会是谁呢?
这一局,越发有趣了。
才到九重天的天界,便已有天兵告诉我天君有请。也难怪,烛龙三番两次的出现,难免会教天族众人格外警惕些。
凌霄宝殿上,我进去时已站了一片的人;阶品在上神,管辖一方者皆在列,青丘那一家子也都在,在天君夜华的左右手边。我走进去,众人行礼,好不让人厌烦,半晌才消停下来。
果不其然,几句寒暄,夜华便向我问起烛龙的到访,以及少绾的归来。
我并没有隐瞒:不错,魔族始祖的魔君少绾,她的确回来了……
此话一出,除了墨渊,众神皆惊。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殿上久久不息。最后还是夜华开口,平息了众人议论:
那帝君可也知道,魔君少绾,现在何处,有怎样的打算?
我抬眼看了看众人,又垂下眼眸,语气淡淡道:她在哪,本君是知道的,不过因为答应了少绾,所以不便告诉天君;至于她的打算,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本君不知道,也不关心。
又是一阵澎湃的议论声。夜华沉默了一刻,才缓缓开口:
帝君的算计,并非我等可以妄自猜测;而夜华继了天君位,自当保天族祥和,是以,夜华请帝君念在昔日与天族众神一同征战的缘分上,在利害存亡的时刻,多加以指点。
我轻笑着看这个年轻的天君,话说的很圆满很漂亮,重点很突出,还不忘提及往事煽情;只可惜啊,是说与我这样一个神仙听。我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说:
天君的话,本君听明白了。
随后,不再理会众人的非议,我直接告辞回了太晨宫。
其实少绾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她今日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天族的神祗抗衡,即便她再修炼个千八百年,也要看缘法,看她的运中的造化。
只是魔族少绾的名号太响亮了,即使过了这十几万年的时光,依然另人闻风丧胆;也是这四海八荒,总的来说还是男人的世界,数得出的女中豪杰不过那么几个,且要么羽化,要么身归混沌,所以余下的便格外突出,格外能让人记得,比如少绾,比如白浅。
太晨宫。
我走进正殿时,面上带了鲜有的严正。不管这个故人是谁,他都成功的挑起了我的那么一点好奇心。我这人并不太好奇,对多数事情都是随遇而安,桥头船直,不置可否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渴求,唯一的例外对凤九,却也唯有对她,我被天命所缚。
司命已在殿中等候,看到我的神色,向我行了个极端正的礼,不得不说,若论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和重霖都是神仙里的翘楚。
挥袖让他起身:让你查的人,可查到些什么吗?
司命躬身回话:回帝君,仙者戊徒,看起来并无不妥。只是,他那日被派出去传话时,应该并没有直接前往不羁山,而是先去了北海。
北海?我不禁蹙眉,转身问司命:这又是如何打探出来的?
哦,帝君有所不知。司命解释道,戊徒本就出身仙家,父亲原是三殿下坐下的将军,七万余年前,在擎苍一战中魂飞魄散,那时戊徒尚在襁褓中,三殿下体恤功臣遗孤,便将他母亲与他安置在了北海神宫。因此戊徒回北海去,多半是因为探望母亲。
那天帝君命人传话不羁山,小仙指了戊徒当此差遣。是他无意中提了一句,说本已应了他母亲前去探望,待他去和母亲说一声,便即刻去不羁山。小仙想,也不再这一时半刻,便应了。
我思忖:他这样说与司命,应该不是假话,否则他无需多此一举露了行踪。如此看来,问题多半出在去北海这一路上,或者,出在北海水宫。
想着再纠缠下去,未免耗费太多时间,于是我吩咐司命寻个可信的缘由,将此人带到我殿中来。
司命得令而去,我在殿中静静等待。外头阴云密布的,虽是傍晚,却幽暗至极,似有山雨欲来之象;果然不一刻,就见司命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帝君,刚刚,有人跳下了诛仙台,正是...正是仙者戊徒!
哼,反应和动作到是很快,可惜还不够沉着,才露了一点马脚,便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了。
戊徒跳下诛仙台而死。死的很蹊跷,缘由无从考证。他的阶品不高,便是死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事关太晨宫,天君夜华下令彻查。
我并未多说什么,仍是太晨宫里的那尊石头尊神,不辨冷暖悲喜;我盘算,这事现在来看,敌人还躲在暗处拨动玄机,还是先瞒下来的好些;待有些头绪了再说。
次日,太晨宫。
连宋走进我殿中时,咂嘴稀奇道:认识帝君这么些年,连宋怎当得起帝君一个请字。
我斜卧在榻上,懒散的抬抬嘴角:本君本来也没说请你来,想是司命星君守礼,白跟你客气一句罢了,三殿下实在不必大惊小怪。
上茶的小仙娥听了这句,也忍不住偷着嬉笑,连宋倒不计较,大大咧咧的说:帝君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我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也没什么,请三殿下给本君讲讲,仙者戊徒与北海水宫的渊源。
连宋好奇的抬眼看我:帝君何时也关心起这些小人物小事情了?
我淡淡应对:到底是我坐下的人,这么不明不白的跳了诛仙台,我这个太晨宫主事的人,总要过问一二。
连宋对我的冠冕堂皇并不以为然,不过也正色道:也是,帝君眼中是不揉沙子的。不过既然帝君来问我这个管辖四海的主事了,应当已经得知那戊徒的身世。
他低头一笑:司命那个八卦百科全书的名号,想必不是吹嘘......
不过吗……他略顿一顿,继续道:据我所知,他近些时日瞧上了北海水宫的一个宫娥,才求了他母亲出面为他求亲呢!我想这才要想娶媳妇人,自然不会自己去跳诛仙台的......
必是有人加害于他!
连宋扇着折扇,难得流露出一丝惋惜,还有不解:戊徒那孩子,从小没有父亲,个性内敛,做事却是个极靠得住的;他那性子,怎么会与人结仇,招惹杀身之祸呢?
我疑惑问他:你一个四海统帅,怎么闲的对这样一个小仙的事情这样清楚?
连宋笑笑,难得没有与我抬杠:这个吗,有两个原因,其一,戊徒之母,乃出身梵音谷的比翼鸟一族;再者,玄冥是戊徒在水宫族学时的师父。
梵音谷,比翼鸟一族...四海八荒还真是地方不大,兜兜转转总能碰上。
妙义慧明境,积聚魔灵浊气之所,便就在这梵音谷中,由比翼鸟一族看护,每隔七百年,需有一位上神阶品的尊神前往,入境净化;有时我也会亲自前往。
因此梵音谷这个地方,在神界看似不出名,可阶品高的尊神都明白其重要。
而今,少绾归来,烛龙出山;被推下诛仙台而死的,未将我的话传与烛龙的太晨宫仙者戊徒,他的父亲是水军,母亲是梵音谷中人;自小在北海长大,师从北海族学玄冥神君,那个求娶青丘白凤九的青龙水神……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凑齐了,真是越发的有趣了......
事情错综复杂,在对方没有进一步动作前很难做出精准的判断,于是我也没有费更多的心神在这上面,只是保持着一分惕栗,静观其变。
眼下,少绾归来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寻思着,碧落泉始终不是个稳固的藏身之所,至少在我答应她继续为她渡修为的这二十天里,我必是要保她一分安宁的。
小狐狸那里,我既然应了做她的师父,又送了她那柄画影剑,便也该记得初衷,好好教她些一技之长。
一时间,我这个本该是最悠闲的神仙,变得无比忙碌起来,甚至比我代理天族政务那会更甚。
这天下午,我难得好心情的在芬陀利池边悠哉悠哉的钓鱼。